第四十一章 破局之策(1 / 1)

她的目光又移转回代表季应奇那颗棋子。

她借此入局,重近沈砚,但杀季应奇,却是恨意难却。

思绪重回头七当夜,她身藏府宅,躺在烧灼沉黑的地面,幽风穿堂,呜鸣不绝。

可是族人冤魂已至。

世人皆道,若化厉鬼,人气已散,与他生前两绝,即便至亲至爱,也会伤之无情。

可她不怕。

“没关系,杀了我。”她轻喃,周身枯草拂摆,却没有一丝忍心波及到她的身上。

是宅中护卫曾在她游园时举着树棍在她身前敲打,怕有虫蛇惊扰。

是舒仪追她,用手帕轻轻擦过她汗津津的面颊。

是厨娘年仅十岁的女儿小心翼翼举起一块糕糖,看她吃下笑得如花,说那是自己第一次独自烹制。

却在这时,传来渐近脚步与人语。

细细听来,察觉异常,一骨碌爬起躲藏。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一边四下查看,一边泼洒着水。

“大少爷怎么就相中这么个地方!”一人抱怨。

“还不是冲那姓沈的,说占了他未婚妻的宅院,便能羞辱恶心了他。”

“这未婚妻一家都成了枉死的罪人,我听说还是姓沈的经手,他能受辱?”

“我也是这么劝的,但大少爷骂我懂个屁。”

“不过这是罪证之宅,最终能落到大少爷手里吗?”

“大少爷那么得宫里那位的宠,如今这势,想要什么得不来,少说几句闲话,咱们抓紧把这符水撒净,道长可说了,要头七亥时前泼,才能镇得那些厉鬼不得超生,别等大少爷来了再闹腾。”

“不得超生?”那人抚了抚胳膊,“镇压便罢,有必要如此狠绝?”

“我听说,是大少爷也吃了林家的亏。”另一人压低声音:“有年岁首,大少爷被老爷逼着去书院苦读,恰好遇见了探亲的林大小姐,一见倾心,央了老爷求娶,却被林家那老头一口回拒,本以为是咱们家和宫里那位关系所致,后来竟允了沈家的婚约,明明沈家也是近后的一脉,少爷自此便埋了深仇。”

有一瞬她是想要和这二人同归于尽的,可她的命是那些人舍命换来的,她没有资格轻易丧在此处。

她一路尾随他二人,眼见他们进了一幢府宅,匾额上“季”字生辉。

当年之字,与如今墙上棋子重叠。

所以今夜,面对本以为真的季应奇,她举起刀刃。

心中所想,有尤松邱宝之恨,亦满覆她自己的。

如今这颗棋子已然摇摇欲坠,苏昭的手指按在其上。

思虑半晌,还是任其留在原位。

压动的丝线牵扯季尚书那枚微颤。

*

“老季那边,你们打算瞒他到几时?”

夜色渐退,晨雾四起,裴府书房案几上,只放了一盏翘角竹灯,透出一息微光。

老寺卿披着外袍,未束发,神色晦暗不明。

仍是一身粗布简衣的男人未答,露着憨厚笑意,恭顺奉上一盏茶盅,“大人刚醒,想必口中无味,今年新供的'龙团',八百里加急而至,大人是行家,品品成色如何?”

老寺卿眯起眼接过,垂首饮了口,轻咂两下唇舌,“缺了些滋味。”

男人笑意微凝,“大人的意思是这货不佳?”

“佳是佳的,只是。”老寺卿意味深长望他,“私路的东西,较比皇家赏赐,终归差点意思。”

男人一怔,旋即归笑,“怎奈皇恩熹微,施照不全,我等不配被福泽之人,只能自谋路径体味。”

龙团茶向来为御贡,除年终节庆赏赐外,按理并无它路。

“你们这茶,品味虽佳,潮气却重,想来在水路上颠簸个把月,老季冒着风险,给漕运撕开这么大一个口子,到头来,儿子还要落得个不人不鬼的下场,你说他可能罢休?”

男人低眉垂目,“依在下拙见,大人明知来路,还是喝了这茶,自是打算提点一番的。”

老寺卿冷哼,将茶盏猝然丢在地上,水沫瓷屑四溅,大珠小珠乱点,“杀个手无寸铁的半死人都做不利索,还提点,咱们再绑在一起,老夫就该提头了!”

那人身子躬下,“我等也是依照大人此前的安排行事,谁知沈砚竟在护送过程耍了花招,也跟咱们玩了一出偷梁换柱。”

“那是,可不是老夫的安排吗,老夫叫你们跟错了队,杀错了人,再放跑两个贱民。

假人都落到沈砚手里了,你们的人还大言不惭地复命称诸事已了,转头临水县衙就邀功来报,犯人已尽数收押,唯独射死一人,有名有姓,根本就不是沈砚鬼鬼祟祟藏着的那位!”老寺卿将桌案拍得啪啪作响。

男人头又深埋几分,“大人息怒。”

老寺卿唇边缀着冷笑,“你们费劲心力,打通漕运,可不是为了运这点破茶吧,眼下沈砚握了那替死鬼,以他好大喜功的性情,明日一早就得呈到殿前,拖泥带水扯出老季,再挂出刑部那位,老夫看你们这才打通的水路,还能不能运上想运的东西!”

“小人万没有推脱之意,不过一时情急。”男人抬头,目光灼烁,“大人能连夜面见小人,自不是为了袖手旁观才是。”

老寺卿倾身,灯火描着他轮廓,却映不进幽深的眸底,他捻起一片遗落在桌边的湿茶沫,“这龙团,你们运了多少?”

男人比了个五的手势。

“老夫此刻回味起来倒当真尚可,留一成,你看如何?”

男人眉心一跳,但立即掩过,恭敬一揖,“回头给大人送到府中。”

“我说的一成,可不止是这茶。”老寺卿旋着叶子,静道:“还有下一批,你们试探后,真正想运的货。”

男人怔在原地,半起不躬的姿态几分好笑,许久才道:“大人开的价,小人权限不够,得请示上峰。”

“你且慢慢请示,我且慢慢等,咱们一起错过这最佳时机。”老寺卿将叶子弹掷,“反正打这事起,你便没有一次得力,损兵折将,漏洞疏遗,老夫与你那上峰同朝多年,还不曾听说,他竟是此等容错宽量之人,正好也见识见识。”

男人的牙齿切磨几下,终还是重新躬身,“全凭大人做主。”

“你方才也道,万没有推脱之意,那就照单全收,借势而为,化危局为机遇。

晨时我去朝中,直接认下昨夜转运犯人遇袭的失察罪行,再自供寺中藏伏细作,安危难控,求陛下将此事交由你那上峰接手,如此一来,连那假人也借势归转,接下来如何行事,不必我再赘言吧。”

老寺卿瞥他,“只是如此,老夫今年绩考定为末等,俸禄折损,落些赔偿也不为过吧。”

男人恢复了此前的憨态,“大人所言极是。”

“这里唯有一道阻碍——”

“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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