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内,白幡低垂,素纱轻扬。正值先帝驾崩后的第一个春节,本该张灯结彩的府邸却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因为尚在孝期,苏颜初二那日并未回诚国公府,但诚国公却将厚礼早早送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姨娘和苏邺对苏颜的问候与关心
苏颜身着素白孝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正端坐在书房内翻阅账册。“王妃,诚国公府又送年礼来了。”贴身丫鬟青竹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苏颜纤细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她放下手中毛笔,接过青竹手上的礼单。
青竹忙递上礼单,苏颜展开细看。上好的云锦十匹、南海珍珠一斛、百年人参两支……礼单上的物件无不贵重,甚至有些逾制。她眉头微蹙,指尖在“紫檀嵌玉如意一对“上停留片刻。
指尖在檀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父亲倒是大方,年礼比往年重了不少。”苏颜喃喃自语。
身旁的李妈妈闻言轻笑:“王妃说笑了。如今您身份贵重,自然与往年无法相比。”苏颜不语,只是将礼单递给了李妈妈。
“周姨娘还捎来口信,说十分惦念王妃,望您保重身体。”青竹补充道,“五公子也托人送来了节礼和家书,也惦念着王妃。”
听到生母和胞兄的消息,苏颜冷峻的面容稍稍柔和。自从嫁入晋王府,她与周姨娘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父亲向来重嫡轻庶,这么多年,虽然宠爱周姨娘,但从未越矩。如今她成了晋王妃,想来周姨娘在府中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将家书拿来我看看。”苏颜吩咐道。
青竹连忙将信封递给苏颜。苏颜展开细看,苏邺的字迹清秀工整,每一笔都透着关心。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指尖忽然触到一处微不可察的凸起。眸光一闪,她不动声色地收起信封。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心读会儿经。”苏颜淡淡道。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苏颜迅速检查门窗是否关严,然后从发间取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金簪。她小心地用簪尖挑开信纸底的夹层,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睿王密会三叔于西郊别院,疑有异动,父态度不详,母安,勿念。“
苏颜瞳孔微缩,纸条在她指尖微微颤动。睿王云琏是嫡子,虽未立为太子,但在朝中势力最大。三叔私下与睿王会面,这意味着什么?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如同她此刻不平静的心绪。
“王妃,王爷回府了。”青竹在门外轻声禀报。
苏颜迅速整理好表情,起身相迎。云珩一身素服踏入房中,眉宇间带着疲惫,却仍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见到苏颜,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娘子在看什么?”云珩注意到桌上的信封。
“家中五哥哥送的,连带着节礼。”苏颜温声答道,亲手为云珩斟了杯热茶,“夫君今日去皇陵辛苦了。”
云珩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颜的手背,两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深意。成婚多年,他们早已培养出无需言语的默契。
“今日大哥也去了皇陵。”云珩啜了口茶,状似随意地说道,“他提起近日睿王频频召见朝中重臣,连诚国公也出入过睿王府。”
苏颜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父亲身为国公,与诸位王爷往来也是常理。”
云珩放下茶盏,拉过苏颜的手,直视她的双眼:“阿颜,你我夫妻一体,不必讳言。诚国公若有意投靠睿王,也影响不到你我的夫妻情分。”
苏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云珩的手:“阿珩,我虽出自诚国公府,但既嫁给了你,做了晋王妃,便只会为晋王府谋利益。父亲所为,我也不敢妄言,但有一事需禀明。”
她将发现密信之事和盘托出,云珩听罢,眸色渐深。
“西郊别院...”云珩沉吟道,“那是睿王母舅家的产业,极为隐秘。邺兄能探得此消息,倒是出乎意料。”
“三叔膝下尚有一嫡女未嫁,怕是想和睿王牵上关系。”苏颜谨慎的提出自己的猜想,“至于父亲,怕是不想把宝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云珩闻言自嘲道:“如今兄弟五人,我的出身最低,又没有母族支持。只有些军功罢了。倒不怪岳父不肯押宝。”
苏言垂眸沉思良久,抬头问道:“阿珩,你很想争那个位置吗?”
烛火摇曳间,云珩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阿颜可听过'苍鹰不啄蝼蚁,却啄九天'?”他忽然拿起空的茶盏冷笑道“可我的兄弟们都不是苍鹰,他们既力啄九天又啃食蝼蚁。我唯有攀上九天,在那极高之处才不会被啃食殆尽。”
云珩放下茶盏,在烛火下轻叩桌面:“阿颜,这天下如枰,兄长们为白子占尽先手——不若让我执黑破局?”
苏颜望着云珩漆黑的眼眸,明白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夫君错了,该掀了这棋盘。”随后低笑道:“若龙椅上终要坐着吃人的恶鬼,不如由你我执棋。”
云珩执起苏颜的手。:“世道如弈,娘子可愿与我共谋这一局?”窗外惊雷劈亮他眉间暗火。
苏颜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这世道吃人,不如你我先吃了这世道。我愿舍命陪君子,与你共谋江山。不过夫君落子时,可要记得替我留半壁河山作胭脂。”
云珩和苏颜相视一笑,自那日起,苏颜便知道晋王府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而他们夫妻二人也会走的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