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泪为引(1 / 1)

林晏清眉头不耐地蹙起,他冷冷瞥来,无动于衷。

“水……”长生再次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冷汗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竟蓄满了泪水,在幽光下反射着破碎的光,出口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

“对……对不起……扰了……仙师……只是……只是这痛……”

她剧烈地喘息了一下,泪水终于滑落,混着嘴角渗出的血丝,“让我……想起了……阿弟……他……他病得快死时……也是这样……痛……也是这样……叫不出声……”

林晏清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月白色的道袍在幽暗中仿佛流淌着冷光,那双清冷的眸子审视着长生,带着探究:“阿弟?”

“嗯……”长生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沾着泪珠,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追忆的破碎感,“他叫……长安……小小的一个……总爱跟在我身后……像条小尾巴……”

她的声音里浸满了真实的、无法作伪的悲伤,那是魏长安冰冷尸体的记忆在灼烧她的灵魂,

“后来……村里……遭了瘟……他……他也染上了……浑身滚烫……咳得……咳得撕心裂肺……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只能……抱着他……看着他……一点点……瘦下去……”

她描述的症状,竟与曦光某些痛苦的夜晚有几分相似之处。林晏清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层坚冰般的冷漠似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缝隙。

他沉默地看着石台上那个蜷缩的、气息奄奄的少女,她脸上的泪痕和绝望如此真实,不似作伪。

“我……我没本事……只能……只能去山里……找些……土方子……给他吊着命……那些药……也苦……可他……他怕我担心……总是……笑着……说……不苦……阿姐采的……都是甜的……”

长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哀恸,“可是……都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最后……最后……只剩……只剩我一个人了……”

最后一句,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狠狠砸在林晏清的心上。只剩一个人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不敢想象,如果曦光师兄……那蓬莱宗,那冰冷的修炼之路,对他而言还剩什么意义?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大步走到石台前,居高临下,冰冷的指尖猛地捏住长生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你在利用我?在试图用这些悲惨经历引起我的恻隐之心?”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她心底最深的算计。属于高阶修士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开,让长生几乎窒息。

长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辩解。她只是被动地仰着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沾湿了林晏清冰冷的手指。

那双黑眸里,是深不见底的荒芜,是失去一切的灰烬,是真实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痛苦洪流,此刻被她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她看着林晏清,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绝望的自己。

“仙师……高高在上……法力无边……”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一介凡人……蝼蚁不如……命如草芥……生死……只在仙师一念……打动?呵……”

她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苦涩而绝望,带着洞悉一切的悲凉。

“我……只是……想起了……当初……阿弟……所受的……痛苦……怕比我现在……还要痛千百倍……若……若仙师……觉得厌烦……杀了我……也好……至少……可以早点……去陪阿弟了……”

她闭上了眼,不再看他,嘴角带着笑,像是在期待死亡之后的团聚。

石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丹炉内药液翻滚的咕嘟声。

林晏清捏着长生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曦光师兄苍白的面容、强撑着笑意的虚弱、以及那日益沉重的病容,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眼前。长生口中那个“笑着说不苦”的阿弟,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出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无助。

最终,那捏着长生下巴的手,力道缓缓松开了。

林晏清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那滚烫的泪水灼伤,背过身去,胸膛微微起伏。

接下来的日子,林晏清依旧没有和长生多说过一句话。他只是每日定时出现,定时喂药和记录。

然而,曦光的病情却并未好转,反而急转直下。

压抑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甚至有时会带着撕裂般的喘息。林晏清出眉宇间的阴霾愈来愈重,那清冷的眸子里,焦虑几乎要溢出来。

在一个阴沉的午后,有一个陌生身影出现在石室外。

他面容威严,气息深不可测,目光扫过石台上气息奄奄的长生时,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的漠然。

“晏清,曦光的情况不能再拖了。”那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间药石难有奇效。为师已传讯几位老友,准备带你和曦光出宗,去寻访神医乌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晏清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神医乌木?师父,当真?!”

“嗯。”那人颔首,“宗内事务,我已交托五位长老共同协理。你速去准备,明日辰时,随我出发。”

“是!师父!”林晏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激动。

林烨转身离去,留下林晏清一人站在石室内。他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清俊的脸上交织着希望与沉重的忧虑。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石台上的长生身上。

此刻的长生,闭着眼,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这人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可为何,生命却会如此顽强?

而他的师兄明明那么钟灵毓秀,却为何,生命几近于无呢?

这世间事,当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林晏清走到石台边,沉默地看着她。

初见时她的漠然,试药时她痛苦痉挛的模样,以及她提到“阿弟”时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恻隐之心,悄然滋生。

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无灵根之人,一个误入禁地的意外。杀了她,或者任其自生自灭,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也符合宗门规矩。但……

想到曦光师兄,想到那份同样绝望的守护之心,林晏清心中那丝犹豫被放大了。

“你……”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从小灵根断绝,却能在这片灵气充裕的大陆长到现在,也算是你命不该绝,我也不会滥杀无辜。”

林晏清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刻着简单云纹的令牌,丢在长生手边。

“持此令,去外门‘五味堂’,寻掌勺赵管事。”他顿了顿,“就说……是林晏清让你去的。那里是外门弟子和杂役用餐之所,你就在那里做个杂役,做些洒扫清洗的活计,至少饿不死……你那阿弟应该不会想太快再见到你。”

他不再看长生,转身之际,月白的袍袖拂过冰冷的石台边缘。

“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林晏清的身影已消失在石室门口,只留下那枚冰冷的令牌,和石台上气息微弱的长生。

长生没有立刻去碰那枚令牌。她只是静静地躺着。石室外的天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痕。

良久,她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一点点握紧了那枚刻着云纹的令牌。

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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