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下来,听得傅砚辞头皮发麻,硬生生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矫揉造作的声音,激得他直起鸡皮疙瘩,实在是受不了。
起身朝床那边走去,按下床头的传唤铃,嘱咐护理人员跟厨师说明,要给早餐加量。
柳颜汐还在撒娇,听到他说话的那一刻才停下。
等他说完往回走,“嘿嘿”地笑着:“我就知道,砚辞最疼我了。”
一句话,让傅砚辞两颊羞红,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他不明白,明明对方只是一只不知名生物,怎么能引起自己如此难言的情绪?
仿佛她每次有些许亲密的话语,都会勾动他的心弦。
实在是太奇怪。
……
傅砚辞一向没有口腹之欲,对餐食的要求也很简单。
今日的早餐,是常见的煎蛋三明治。
许是第一次要求加餐让人觉得出乎意料,难倒了一直定量做饭的厨师,便加了一份份量较小的火腿煎蛋。
每一餐必有的甜点,这次是酸奶冻糕。
傅砚辞将三明治和火腿煎蛋都分出来了一半,分别放在两个盘子里。
侧眸,对着手机里的小青鸟。
“出来吃吧。”
一道流光从手机内部闪出。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出来的时候,柳颜汐是直接飞出来的。
她飞到餐桌外几步,小巧的身躯微偏,翩跹流转,竟幻化出了女人的样貌。
青蝉翼纱裙裾在转身间飘扬逸动,仿若远山轻飘的薄雾。
流云广袖拂过傅砚辞的衣角,窗外金灿阳光洒落,投射在屋内美人儿的身上,金丝暗绣的缠枝海棠在晨光里迸发着更加耀眼的光彩,恰似浮光跃金。
松墨似的乌发垂落腰间,发髻斜挽支翠玉步摇,鬓间两缕向后挽起,着点翠装点。
柳颜汐微微抬头,双眸似浸过钱塘春水,眸光微澜,浮翠流丹,恰有红鲤摆尾掠过白瓷釉面的惊鸿。
她正视着傅砚辞,两道远山含翠的柳叶眉轻轻扬起,仿若绛色胭脂浅淡晕染的娇嫩唇瓣噙着浅淡笑意。
昨日灯光昏暗,傅砚辞虽只是勉强看清她的脸,却也领悟了其盛世美颜。
而今,她就切切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傅砚辞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他竟觉得,连那一视同仁的光,在柳颜汐出现时都产生了偏颇,向她聚拢,映照着她的存在。
像是这纷扰尘世间,迎来了神女降临,光芒加注不愿让她染上任何污秽。
这一刻,柳颜汐的形象,在傅砚辞的心目中不断被神化。
“好吃的好吃的。”柳颜汐看着桌上的早餐两眼发光,欢快落座。
衣衫略显庞大,一部分搭在了傅砚辞的腿上。
头颅左右偏转,独属于她的清新芳香,更快浸润着傅砚辞的鼻息。
“筷子呢?”
剪水的瞳眸落在傅砚辞的眉眼间,顿时使得后者心神一颤。
他慌忙移开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手上的小动作不断,耳根也迅速红温蔓延。
咳嗽两声后,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国家,不用筷子。”
“啊?”柳颜汐幡然醒悟,“对哦,现在世界上几百个国家,风俗习惯都不一样的。”
她撇了撇嘴,小声喃喃着:“真麻烦。”
曾经的世界,皆由众神统治掌管,天上天下、海洋大陆,万物一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分歧和冲突。
柳颜汐回忆了一番M国用的餐具是什么,又问:“那刀叉呢?”
“佣人只送过来一对。”傅砚辞的声音较方才,明显虚了几分。
“那怎么办?”柳颜汐回头,盯着面前靠着撒娇才争取来的食物,吞咽着口水,却有些无从下手。“总不能让我用手抓着吃吧,太无礼了。”
傅砚辞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他病弱的身躯,使得各方面受到严重监视。
若是多加一副餐具,有概率会被误认为罹患妄想症等精神性病症。
幼时不过盯着墙发呆了一阵,便惊得他们请来心理医生,对他进行了一周的心理咨询和疏导。
傅砚辞觉得,他的生活过得如此压抑,不只是因为久病的躯体,还有在意之人的关心过剩。
柳颜汐本体是鸟,的确没那么讲究。
可跟砚辞呆了一段时间后,原来的习性被驯化,还传染上了他的洁癖。
力量在逐渐消耗。
柳颜汐拧眉,还是不愿将就。
忽然瞥到桌上的纸巾,抽出两张垫在手上,终于如愿吃到了食物。
久违的感觉,引得她眉眼忽绽。
傅砚辞只是瞟了一眼,心脏就扑通乱跳起来,跳得不着边际。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怪异。
他自认经过人生的磨练,已然变得冷漠寡淡,没什么事情能轻易扰乱他的心境。
可现在,为什么,在柳颜汐面前,他竟显得甚是慌乱?
傅砚辞深呼吸,试图稳定心神,却收效甚微。
倒是柳颜汐已经用完了早餐,心满意足地擦拭嘴角。
“感谢砚辞的招待!”
她眉眼弯起,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
那张脸,如绽放的玫瑰般展示着美丽。
听到自己的名讳,傅砚辞下意识转过脸去,便看到这一幕。
整个心神似都被摄去,愣怔在原地。
他害羞地垂下头,也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几近透明的手指,惊呼:“你的手?”
柳颜汐也感觉到了身形的消散,仍笑着:“时间正好,我要回手机里了,祝你用餐愉快!”
音落,便化为一道流光,进入手机里。
傅砚辞抚上胸口,那抹悸动,还未消去……
……
这顿早餐,傅砚辞吃的很慢。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才唤来佣人收拾餐具,还因此收获了贺岐的担忧。
“少爷,你若是吃不了不必勉强,可有什么不舒服?”
先前下人禀报说他要求加餐,贺岐还很开心,觉得这是傅砚辞恢复精气神的表现。
可用餐实在是太慢,便误以为他是为了不想浪费粮食强硬着吃了下去。
“我没事。”
缓和一阵后,傅砚辞的声音明显变得沉稳。
贺岐还是不放心,提前派人叫来南芷萱帮他把脉。
纤细的手指搭在脉搏上,傅砚辞心里的排斥被他强硬压下来。
他对外人的触碰,一向很反感。
但对医护人员,都会放任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