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前进望着春桃怀里那摞崭新的书册，整个人像只欢快的小雀儿，就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此刻他脑中还在回想方才在书店，阿姐霸气买书的模样，简直太帅！
以后，他也一定要像阿姐这么帅！
“阿姐最好了！”宁前进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崇拜。
宁蘅忍不住笑出声来：“几本书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她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心想还是这年头的孩子好哄，几本书就能这么开心。
“答应阿姐，书可以慢慢读，但不能半途而废！”
小家伙扬起圆圆的小脸，用带着几分奶气却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阿姐，放心。进儿是大丈夫，不会食言！”
宁蘅眼中闪过一道赞许，对小家伙这般懂事颇为欣慰。
虽说今日已赚到了第一笔银子，但离宁婉婉的药费还差得远，方才买书又花了二两银子。到了午饭时分，三人找了家面馆，各自要了碗阳春面。
许是饿得很了，三人只顾低头吃面，谁也没说话。
日头正毒，铜板在桌上叮当作响。
玉竹轩位于城东繁华街道交汇处，楼高三层，歇山顶的青色琉璃在鳞次栉比的商铺中格外醒目。据说店内特设百茶阁，不但珍藏着全国各地名茶，更有茶艺大师钟清羽现场泡制。
而这也是京中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之一。
三人转过街角，总算是看见了那有名的金字招牌。突然，十几个手持齐眉棍的彪形大汉从巷口涌出，横眉怒目地堵住了去路。
“你还以为自己是宁家大少爷了？没钱也敢来赌坊，今日若是不把欠的银子还清，老子就废了你这条胳膊！”
“放肆！当初本少爷赏你们的银子，何止这区区八十两？不过是手头一时不便，待我回府取了银钱......”
宁思本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手一脚踹倒在地。
“我呸！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你们宁家连祖宅都典当还债了，还在这装什么阔少爷！”
仔细看去，那被围在中间竟是宁蘅的长兄宁思本。此时的他发髻散乱，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脸上还带着几处淤青，显然刚挨过一顿打。
春桃失声惊呼：“姑娘，那是大少爷！”
宁蘅本欲转身避开，可春桃这一嗓子，让原本熙攘的街面瞬间安静下来。行人纷纷退避三舍，眨眼间便将三人暴露在宁思本等人面前。
“宁蘅！那是我妹妹。你们不是要钱吗？把她抓去！还有她身边那个丫鬟，两个人怎么也够抵八十两了吧！”
寂静的街面被这句如狗吠的声音打破，引得围观人群纷纷倒吸凉气。
“快跑！”
宁蘅一把拽起宁前进转身就跑。可两个姑娘家哪里跑得过这些彪形大汉？不过几步就被团团围住。而罪魁祸首宁思本，早就趁机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桃挡在宁蘅面前，两条腿抖如筛糠，却愣是钉在原地不肯挪动。
“谁敢碰小姐，我.....我跟你们拼命！”
宁蘅眉头紧锁，迅速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很快做出了判断。她不慌不忙的开口：“诸位好汉都是明白人，这债是谁欠的，就该找谁讨。我虽是商门之女，却也是入了户籍的良家女子。父母尚在，岂容兄长擅自做主？她虽是我丫鬟，可卖身契还在我手中，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处置的人。若今日强掳了我二人去，待我父母告到官府那里，你们一个也脱不了罪！”
为首的刀疤男突然放声大笑，神色很是不屑：“小娘子倒是伶牙俐齿！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富贵楼的东家是谁？就算是京兆府来了也得给三分薄面！今日要么还钱，要么就把你们两个都押到青楼抵债！”
话落，几个大汉已伸手朝宁蘅抓来。她不得不放下怀中的宁前进，奋力抵抗。
宁蘅虽拼尽全力，可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敌得过几个彪形大汉？
春桃哭喊着扑上来阻拦，却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却无一人敢上前相助，更有甚者竟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来还！”
宁蘅的喊叫声没有换来赌坊的人停手，反而惹来刀疤男的讥笑：“就凭你？如今你们宁家什么都不是！”
“老子懒得跟你废话！直接把你们卖到红香院，这债就算两清了！多省事！”
“你们如何敢，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想逼良为娼，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刀疤男朝着身后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瞬间将宁蘅两人紧紧抓住。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有本事，等你进了红香院，自己攒钱赎身啊！不过嘛...就你这般姿色，怕是这辈子都攒不够喽！”
宁前进突然冲出来，死死抱住刀疤男的腿：“你们这群坏人，不准碰我阿姐！”
刀疤男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他：“小兔崽子，找死是吧？”
“进哥儿！别过来，太危险了！”
宁蘅拼命挣扎，却被几个彪形大汉死死钳住双臂，任凭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四岁的宁前进踉跄着冲上前，却被一把推倒在地。他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推倒，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无助。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宁蘅紧咬嘴唇，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宁蘅环视四周，每一张冷漠的面孔都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的心一点一点推向深渊。
此刻，她总算是真切的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在这个权势即真理的世道，律法不过是权贵手中的玩物。人命如草芥，尊严似浮萍，弱者的哭喊永远传不到上位者的耳中。
大齐王朝，当真已是民不聊生、官腐政败的末世之象。
她喉头哽咽着挤出话来：“进哥儿，听话......回家去！阿姐......不会有事的！”
就在宁前进再一次要摔倒时，一双纤纤玉手稳稳扶住了他。
小家伙仰头望去，只见一位天仙般的女子正含笑看着他。
话本里说过，神仙都是救苦救难的好人。
稚嫩的小手紧紧攥住女子的裙角，重重地磕了个头：“仙女姐姐，求您救救阿姐！阿姐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