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铜镜海棠栖梧桐(1 / 1)

油腻的菜汤味混合着食堂特有的、经年不散的潮湿气息,沉甸甸地糊在空气里,几乎能拧出油来。张立红缩在角落一张吱呀作响的塑料椅上,面前餐盘里的几根蔫巴青菜和一小撮米饭,被汤汁浸得毫无生气。她埋着头,厚重的刘海像一道油腻的黑色帘幕,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额头上新冒出的、红肿发亮的青春痘。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拨弄着米饭,每一次轻微的咀嚼,脸颊上的软肉便跟着微微颤动。

食堂里人声嘈杂,嗡嗡地响成一片令人烦躁的背景音。她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细密的针尖,若有若无地刺在她身上。几个打扮入时的女生端着餐盘从她桌旁走过,带起一阵廉价香水与洗发水混合的香风,其中一人故意抬高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哎哟,看人家,多节省啊,减肥餐吃得真虔诚!”

“噗嗤……”几声压低的、毫不掩饰恶意的轻笑紧跟着响起,像水泡破裂,黏腻又刺耳。

张立红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火辣辣地蔓延到脖子根。她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餐盘里那点可怜的油光,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去。身上的旧毛衣袖口已经磨得起球,灰扑扑的,裹着里面那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松垮变形的T恤,更显得臃肿笨拙。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渗出的薄汗,黏腻地贴在那层厚厚的脂肪上,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闷热。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角落令人窒息的沉闷。

“快看快看!是林哲宇!”

“天哪,他今天穿那件灰色卫衣也太帅了吧!”

“旁边那个是谁?新女朋友?好漂亮啊……”

压抑的兴奋议论如同潮水般涌起。

张立红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疼,还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病态的渴望。她几乎是本能地、做贼一般飞快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和油腻的餐桌,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林哲宇。校草。金融系的。此刻,他正和几个朋友一起走进食堂,姿态随意却自带光芒。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干净,头发打理得清爽利落,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侧头和身边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生说着什么。那女生巧笑倩兮,眼神明亮自信,像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羡慕、嫉妒和深切自卑的酸涩感猛地冲上张立红的鼻腔,呛得她眼眶发热。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更用力地戳着餐盘里那几根可怜的青菜叶子。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幻想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纤细的身材,那样光洁的皮肤,幻想自己也能大大方方地站在林哲宇旁边,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幻想林哲宇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落在自己身上……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起,盖过了食堂的嘈杂。

张立红吓得浑身一哆嗦,魂都差点飞出去。她惊恐地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那个盛着免费紫菜蛋花汤的、油腻腻的不锈钢大盆,不知怎么被她慌乱中碰倒了!浑浊的、带着蛋花和紫菜碎屑的汤水,正以无可挽回的势头,哗啦啦地泼洒出来,瞬间在她面前的塑料桌面上肆意横流,更糟糕的是,直接浇在了她放在桌边的、那个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旧帆布书包上!

深褐色的汤汁迅速洇开一大片污渍,刺眼又狼狈。

“哎呀!”

“我的天!”

周围瞬间爆发出几声夸张的惊呼。紧接着,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瞬间将她包围。

“哈哈哈!看看,看看!胖妞打翻汤盆啦!”

“哎哟喂,这吨位,桌子都扛不住啊!”

“啧啧,真够笨手笨脚的,连个汤都端不稳!”

那些声音尖锐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张立红脆弱的自尊里。她的脸腾地一下烧得滚烫,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仿佛全都涌上了头顶。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嘲笑的、鄙夷的、看热闹的……每一道目光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从吱呀作响的椅子上弹起来,也顾不上擦拭书包上还在滴答汤水的污渍,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笨重困兽,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尊严扫地的地方。她低着头,用尽全力推开旁边碍事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朝着食堂大门冲去。身后,那些刺耳的哄笑声和议论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

“跑什么啊?又没人吃了你!”

“别跑那么快,小心再摔一跤!”

“看她那样子,哈哈……”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快点离开,快点躲起来。胸腔里憋着一股又酸又痛的气,堵得她几乎喘不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

冲出食堂令人窒息的大门,外面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没能缓解她脸上的滚烫和心头的憋闷。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视线依旧模糊。她凭着本能,朝着人少的方向,朝着学校那个僻静的人工湖跑去。那里有浓密的垂柳,有假山石遮挡,是她平日里偷偷躲着啃廉价面包、或者发呆看言情小说的地方,是她的“避难所”。

湖边果然没什么人。风吹过垂下的柳条,轻轻拂动水面,带来一丝水腥气。张立红踉踉跄跄地跑到湖边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扶着旁边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阵难言的钝痛。她低头看着自己倒映在浑浊湖水里的影子——一个模糊、臃肿、头发油腻凌乱的轮廓。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在水面上,漾开一小圈一小圈破碎的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抽噎着,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又胖……又丑……成绩还烂……谁都看不起我……”

湖水里的倒影随着水波扭曲晃动,显得更加丑陋可笑。她绝望地看着那个影子,心里那个压抑了许久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在极度的羞愤和自厌情绪催化下,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要是……要是能变成大美女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像……像小说里那样……又瘦又美……什么都有……帅哥围着转……”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瞬间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只是魔怔般地盯着水面。浑浊的湖水里,仿佛真的映照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纤腰盈盈,云鬓花颜,顾盼生辉……被无数英俊潇洒、家世显赫的男子众星捧月……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赫然弹出一条刺眼的推送通知。是学校表白墙的自动更新。一张照片占据了大部分屏幕——正是刚刚在食堂门口看到的林哲宇!他搂着那个高挑漂亮的女生,笑容灿烂,背景似乎是校外某个装修精致的网红咖啡馆。照片下面配着一行文字:“官宣!哲宇学长脱单啦!和艺术学院女神CP感爆棚![爱心][爱心][爱心]”

轰!

张立红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巨大的失落、绝望和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感,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林哲宇……他果然……永远不会……多看她哪怕一眼……

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脚下一滑,踩到了岸边湿滑的青苔。

“啊——!”

短促的惊呼被冰冷的湖水瞬间吞噬。

她像个沉重的麻袋,直直地栽进了湖里。浑浊腥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来,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耳朵。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她的喉咙,肺里火烧火燎地痛。她本能地扑腾着,沉重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石拖拽着,不断下沉。水草缠住了她的脚踝,滑腻冰冷,如同水鬼的触手。意识像被投入水中的墨块,迅速晕染、模糊、消散。最后一点残存的念头在黑暗的深渊里闪过:

“原来……胖女孩……连跳湖……都这么……难看……像只……翻肚皮的河豚……”

彻底陷入黑暗前,耳边仿佛隐隐约约飘来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带着悲悯叹息的女声吟唱,曲调陌生又奇异: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冰冷。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全身,深入骨髓。

张立红感觉自己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被无边的寒意和巨大的水压紧紧束缚。意识在黑暗的泥沼里沉沉浮浮,挣扎着想要抓住点什么。

“……咳……咳咳……”

喉咙里猛地呛出一大口水,带着浓重的腥味和泥沙的颗粒感。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却也强行将她的神智从混沌中拽回了一丝清明。

冷!好冷!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但身下传来的触感却不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一种……奇异的柔软?

不是宿舍硌人的硬板床,也不是湖边湿冷的泥地。身下铺着厚厚的、极其绵软顺滑的织物,层层叠叠,温暖地承托着她,隔绝了地面的寒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雅悠长的香气,像是熏过某种名贵的香料,淡而隽永,丝丝缕缕钻入鼻端,安抚着她狂跳的心脏和呛咳的喉咙。

她费力地、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光影才慢慢聚焦、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一片朦胧而华美的烟霞?

不,不是烟霞。是极其轻软、近乎透明的纱幔。淡得如同初春新柳的鹅黄色,层层叠叠,从高高的、雕刻着繁复花鸟纹路的深色木梁上垂落下来,边缘还缀着细密的、流光溢彩的珍珠流苏。微风不知从何处送入,吹得这纱幔轻轻摇曳,宛如流动的云雾,透下柔和而朦胧的光线。

这是……哪儿?

张立红懵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异常沉重,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只能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艰难地扫视四周。

身下是一张宽大得惊人的床榻,四周有精致的雕花围栏,木质温润,泛着幽暗深沉的光泽。她身上盖着同样柔软光滑的锦被,被面是极其艳丽的、她从未见过的宝蓝色,上面用金线银线绣满了活灵活现的、振翅欲飞的凤凰和姿态各异的牡丹。那刺绣的针脚细密得不可思议,在透过纱幔的光线下,闪耀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目光越过床榻边缘垂下的纱帐,能看到房间的一角。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深色木地板,光脚踩上去一定温润舒适。不远处立着一座造型古朴雅致的落地铜灯,灯柱上盘旋着栩栩如生的螭龙,灯盏里似乎没有火焰,却幽幽地散发着柔和稳定的暖白光晕,照亮了旁边一张宽大的、同样雕刻繁复的梳妆台。台面上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漆盒、妆奁、瓷瓶……琳琅满目,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的釉色。

空气里那种清雅的香气,似乎就是从梳妆台那边一个造型奇特的狻猊香炉里袅袅飘出的。

这……绝对不是医院!也绝对不是她那间拥挤混乱、堆满杂物的宿舍!这……这华丽得像个博物馆的场景,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难道……那个绝望的落水……真的……成了穿越的契机?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柔和、带着明显恭敬和喜悦的女声在纱幔外响起,打断了张立红混乱的思绪。

“娘子!您醒了?谢天谢地!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话音未落,纱幔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挑开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嫩绿色窄袖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探身进来。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眉眼清秀,脸上带着真挚的关切和如释重负的欣喜。她动作麻利地跪坐在床榻边的脚踏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立红:“娘子,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您昏迷了大半日,可把夫人急坏了!”少女的声音带着长安官话特有的韵味,字正腔圆,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婉动听。

张立红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茫然地眨了眨眼。娘子?奴婢?夫人?这些只在古装剧里听过的称呼,此刻真真切切地从一个活生生的“古人”口中说出来,冲击力实在太大。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自己抬起的手腕上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住了!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

纤细!莹白!柔若无骨!

皮肤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透着健康温润的光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毛孔和瑕疵。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淡淡的、自然的粉色。手腕纤细得似乎一折就断,线条流畅优美,与她记忆中那双粗短、指关节明显、时常带着冻疮疤痕的胖手,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这不是她的手!

巨大的震惊让她猛地坐直了身体!这个动作牵扯到了酸软的筋骨,带来一阵不适,但她完全顾不上。

“镜子……”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给我……镜子!”

绿衣少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娘子醒来第一件事竟是这个要求,但立刻顺从地起身:“是,娘子稍候。”她快步走到那张华丽的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面嵌在紫檀木雕花底座中的圆形铜镜,快步走了回来,恭敬地双手呈到张立红面前。

张立红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抢夺的急切,一把抓过了那面沉甸甸的铜镜!

冰凉的黄铜镜面入手微沉,打磨得极其光滑。她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希冀和巨大荒谬感的复杂心情,将镜面对准了自己的脸——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一张脸。

一张……陌生得让她心脏骤停,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乌黑如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饱满的额头光洁如玉。弯弯的柳叶眉,颜色是恰到好处的黛色,如同远山含烟。眉下,是一双形状极其优美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天然的慵懒与妩媚。那瞳仁是纯粹的黑,深邃得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此刻因震惊而微微睁大,水光潋滟,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浓密卷翘,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秀气,线条流畅优美。唇瓣饱满丰润,是天然的、娇嫩的樱粉色,此刻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着。

整张脸找不到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轮廓流畅得如同最顶尖的工匠精心雕琢过。皮肤是真正的吹弹可破,白皙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细瓷,在铜镜柔和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

倾国倾城!

张立红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四个字在疯狂刷屏!这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油腻、浮肿、满是痘痘和自卑的张立红的脸!这……这简直是她无数次在言情小说里意淫过的、在动漫海报上舔屏过的、梦寐以求的顶级神颜!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她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张绝美的容颜,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深处。所有的委屈、羞耻、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旁边侍立的、同样被娘子这异常反应惊住的绿衣少女,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这脸……这脸放海棠……值多少打赏?!”

“啊?”绿衣少女彻底懵了,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和茫然,显然完全没听懂这没头没脑的现代“行话”。“娘子?您……您说什么?海棠?打赏?”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怀疑娘子是不是落水后神智还没完全恢复。

张立红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看着小侍女那纯然不解的眼神,再看看周围这古色古香、华丽得不真实的场景,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兴奋感交织着涌上心头。她刚想张嘴,试着用她能理解的古代语言解释(或者糊弄)一下,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微而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温和清朗、如同玉石相击般的年轻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穿透了内室门口垂落的另一道珠帘:

“听闻张娘子已醒,在下冒昧探望。不知娘子玉体可安好?”

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天然的韵律感,如同泠泠清泉流淌过山涧的卵石,瞬间抚平了室内的些许混乱气息。

绿衣少女闻声,脸色一肃,立刻屈膝行了个礼,低声道:“娘子,是世子殿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世子?殿下?!

张立红的心猛地一跳,刚刚压下去的兴奋感瞬间又窜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还温热的铜镜,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咚咚作响。来了来了!穿越小说里的标配桥段!豪门贵公子!她强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努力回忆着古装剧里大家闺秀的姿态,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婉得体一些:

“有劳……殿下挂心,已……已无大碍了。”声音还是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和不易控制的激动微颤。

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撩开。那手指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带着一层薄茧,显出几分习武之人的力道。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角玄色绣金螭纹的锦袍衣摆,沉稳而华贵。接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乌发用一根剔透的羊脂白玉簪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有些锋利,眉如墨画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是极深的琥珀色,此刻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如同蕴藏了整片静谧的秋日湖泊。他的唇色偏淡,唇角天生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不笑时也显得温雅可亲。

他的气质极为独特,既有世家子弟浸润在骨子里的雍容贵气,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疏离的优雅,像远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偏生眉眼间又蕴着一缕天然的、如同春风拂柳般的温润柔和,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份疏离感,形成一种极具吸引力的矛盾魅力。

好一个……古风美男!顶级建模脸!

张立红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直勾勾地钉在来人身上。视线不受控制地顺着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往下滑,掠过那形状漂亮的喉结……那喉结随着他说话时微微滑动了一下……

“咕咚。”

一声清晰无比的咽口水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华丽内室里,显得格外响亮,格外突兀。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张立红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她居然对着一个刚见面的古代帅哥咽口水!她慌忙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脑子里一片混乱,搜肠刮肚地想要找点符合才女人设的、文绉绉的话来化解尴尬。

“呃……那个……”她结结巴巴,目光乱瞟,不敢再看对方,嘴里胡乱地蹦出脑子里残存的几句古诗,“凤凰……凤凰自有梧桐栖……”声音细若蚊呐,后半句“野鸡哪敢随便飞”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意思大概就是,您这样的金凤凰自有高枝可攀,我这小麻雀不敢高攀……虽然好像用在这里有点怪怪的,但管他呢,先糊弄过去再说!

世子李昀显然听到了那声清晰的“咕咚”,也看到了眼前美人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慌乱闪躲的眼神。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那笑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温润的眼波中漾开一圈涟漪,使得他原本略显清冷疏离的面容瞬间生动柔和起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他非但没有因这不合时宜的举动和前言不搭后语的“才女语录”而着恼,反而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距离拉近了些许。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淡雅气息瞬间萦绕过来。他手中那支通体莹润、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箫,在他修长的指间随意地转了个优雅的弧度。

然后,他用那清越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仿佛只是纯粹好奇的探寻,含笑问道:

“哦?梧桐?”他微微偏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张立红依旧绯红的侧脸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慌乱与惊艳,唇角的弧度加深,语速不疾不徐,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蛊惑的韵律,“梧桐……此刻不就在娘子眼前么?”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紧攥着铜镜、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手,笑意更深,温声续道:

“不知娘子这只……凤凰,可愿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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