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临指尖轻叩茶盏,瓷器的清响在隔音禁制中格外清晰。
“药引?”她唇角微扬,“你父亲掌管药坊,还缺这个?”
周芷兰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轻轻放在案几上:“药坊库房里恰好有一株灵药,能完美掩盖毒丹的痕迹。”
谢昭临神识扫过玉瓶,里面躺着一株通体幽蓝的灵草,叶脉中流淌着诡异的黑丝,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父亲昨日清点库房时发现的。”周芷兰的指尖在瓶身轻轻摩挲,“正好记录在去年入库的账册上。”
谢昭临眸光微闪。
去年入库的灵药,如今恰好派上用场——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
“周墨轩知道这味药引的存在?”
“他只知药坊有能用的药引。”周芷兰唇角微勾,“具体是哪一株……还得看库房记录。”
谢昭临忽然笑了。
难怪周芷兰的父亲要接管药坊——掌控库房记录,就等于掌控了“证据”的来龙去脉,不过是在账册上添一笔的事。
“明日守卫会看见什么?”
“一个偷药的小贼。”周芷兰的指甲在瓶身刮出一道浅痕,“恰好拿着这株灵药,恰好逃往家主院落的方向。”
谢昭临注视着那道刮痕。
周墨轩会以为是自己人得手,徐长明会查到“家主的爪牙”,而真正的药引,早已被调包成周芷兰准备的这株。
“你父亲知道吗?”
“他只需要在记录上少写一行字。”周芷兰抬起眼,“至于那行字是什么……由我决定。”
窗外的阳光掠过周芷兰的睫毛,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所以……”凝视着周芷兰眼底的阴影,“你是要借周墨轩之手除掉家主,再借徐长明之手除掉周墨轩。”
周芷兰的指尖在青玉小瓶上轻轻摩挲:“七叔最欣赏聪明人,却也最忌惮太聪明的人。”她抬起眼,“而我……恰好就是后者。”
谢昭临眸光微闪。
原来如此——周芷兰的父亲被提拔为药坊副管事,不是福,反而是祸。
“周墨轩先给甜枣,再打板子。”谢昭临轻声道,“你父亲就是他下一个要收拾的对象。”
周芷兰的指甲在瓶身刮出第二道浅痕:“所以在家主死后……我需要给七叔准备一份大礼。”
谢昭临注视着那两道交错的刮痕,轻抿了一口茶水。
“所以,如今你是来同我进行最后的交易?”
“前辈明鉴。”周芷兰轻轻点头,“七叔计划成功后,届时府中必然大乱,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你要什么?”
“前辈从邪修身上得来的……几样小物件。”
谢昭临眉梢微挑:“你如何确信?”
“我不确信。”周芷兰忽然倾身,“但前辈应当记得——”她指尖轻点鼻尖,“我能嗅到特别的气息。”
茶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声响。
谢昭临低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漆黑木盒:“东西可以给你。”指尖在匣面轻叩,“但我要知道全部计划。”
木盒开启的瞬间,一股阴冷气息弥漫开来,盒中静静躺着一根缠着黑丝的指骨,半张残破的符箓,还有一块染血的布料。
周芷兰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记载着七叔与某个邪修组织的……往来证据。”
“既然徐长明要查邪修,那就送他一个现成的。”
“七叔需要一个替罪羊。”周芷兰直视谢昭临的眼睛,“而我,需要他们两败俱伤。”
“伪造的?”
“半真半假。”周芷兰唇角微勾,“七叔确实接触过几个散修,只是……我稍加润色。”
谢昭临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便知其中精妙——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同时,他今晚会收到一份厚礼。”周芷兰继续道,“他安插在药坊的心腹,会意外发现父亲私藏邪物。”
谢昭临眸光微闪,周墨轩会以为抓到周寒山的把柄,却不知自己正踏入陷阱。
“而剩下的邪修之物……”周芷兰轻抚木盒,“会‘恰好’出现在七叔的密室中。”
“你倒是狠得下心。”谢昭临饶有兴趣道。
“七叔从来就没把我当侄女。”周芷兰垂眸,“在他眼里,我不过是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送药的心腹呢?”
周芷兰微微一笑:“他会成为邪修同党。”她轻点匣中布料,“正好能塞进他房里。”
谢昭临沉默片刻,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简递给周芷兰:“把这个也一起放进去。”
周芷兰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微变,“这是……”
“阴煞宗功法残篇。”谢昭临语气平静,“先前那些,周墨轩尚可周旋,但此物一出——”她指尖在玉简上轻轻一叩,“足以定他死罪。”
周芷兰虽不解其中深意,仍郑重将玉简收入袖中:“明日徐长明来时,我会让人引他去密室。”
“还有事?”谢昭临看着迟迟未动的周芷兰,唇角微扬。
周芷兰的指尖在青玉小瓶上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前辈……”她顿了顿,“事成之后……”
谢昭临眸光微闪,忽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你想要什么?”
周芷兰抬起眼,眸子亮得惊人:“一个承诺。”
“哦?”
“我需要一个保证。”周芷兰的手紧了紧,“保证事成之后……”
谢昭临轻笑一声,打断了她:“你是担心我会食言?”
谢昭临忽地轻笑:“怕我食言?”
“毕竟我连前辈名讳都未曾知晓。”
空气骤然凝滞。
“急什么。”
半晌,谢昭临轻笑一声,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划,“尘埃落定之时,自然知晓。”
水纹晃动间,映出周芷兰微抿的唇,她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终是颔首:“我明白了。”
“明日之后——”
“明日之后,”谢昭临抬眸,眼中静如深潭,“你会如愿。”
周芷兰深深看了谢昭临一眼,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明媚如初春的阳光,却让谢昭临莫名想起蛰伏在花丛中的毒蛇。
“多谢前辈成全。”她盈盈一礼,转身离去的背影竟透着几分少女稚气。
谢昭临凝视着那道身影,轻声道:“内门弟子……”
“倒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