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上扬的语气里显然是带着调侃的,视线也意有所指地往他面前的空盘子上扫。
其实他本来没打算吃那么多的,只是平日里清汤寡水惯了,难得吃上油脂丰富又如此美味的烤肉,一时间就没管得住嘴……
琉璃的呼吸滞住,脸颊已经开始发烫了,偏偏迦蓝月还在那头撺掇,“琉璃琉璃快过来坐,蘸上这个好好吃!”
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就这么被一顿饭收买了?
苏妤笑眯眯地听着小人鱼的欢快声音,也不在意他把烤好的几块肉全都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琉璃也终于注意到了他只顾自己吃的行为举止,眼皮子一跳,只好起身坐了过来。
选在了苏妤的另一侧,同样是隔着一个空座。
兽夫是有义务要照顾好雌主的,迦蓝月嘴上说着来帮雌主烤,却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太危险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个恶雌就要发飙。
他是为了迦蓝月才坐过来的,绝对不是因为烤肉。
坐过来才发现,餐桌上放了两个烤肉夹,他便顺其自然地接替了负责烤的职务。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但他显然要比迦蓝月细心多了,再薄的肉片也能将其完全平展在烤盘上,翻面的时间和节奏也把握得极好。
待到铺满烤盘的五花肉都变得两面焦黄、滋滋冒油,他先从中分了一大半的量给苏妤,剩下的一小半才和迦蓝月平分。
注意到这个细节,苏妤的心像是被一只清凉的手触碰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用筷子又分给了他一些,换来琉璃的惊异与沉默。
两人在这边都互动了几轮了,只顾着埋头吃的迦蓝月又扫空了一盘子肉。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周,胆子也跟着肚子变大了,“雌主,这是什么吃法?”
他是条名副其实的馋鱼,来到皇城后已经把当地美食都尝了个遍了,难道帝国还有他不知道的特殊吃法?
蓝瞳里亮晶晶地闪,被油浸过的唇瓣也更加红润了,苏妤笑着从自己的盘子里又分了一部分给他。
“这叫烤肉,只不过是用电烤的,好吃吗?”
她特意在原身的记忆里查过,兽人们吃烤肉都习惯用炭火烤。
迦蓝月也不跟她客气,夹多少过来就吃多少,全然忘了什么毒不毒的,一脸满足地点头,“好吃!”
“好吃就行,琉璃你也吃,我来烤一会儿。”苏妤说着便去夺他手里的烤肉夹,被躲了过去。
“琉璃不饿,先侍奉雌主就好。”磁性的嗓音溢出来,明明是平常的语气,却教人的心弦也像是被撩动了一样。
迦蓝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责,“欻”一下红了脸,撂下手里的筷子换上烤肉夹,默默加入煎烤阵营。
苏妤算是看出来了,琉璃虽然外在给人以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柔情似水的,其实骨子里是个倔种。
她也不强求,而是亲手夹了一块肉裹上酱汁,俯身送到了他唇边,“啊——”示意他张嘴。
惊天动地的行径令迦蓝月目瞪口呆,一个不察,肉滚落到桌上。
琉璃亦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口“咚咚咚”地打起鼓,却不是心动,而是发怵。
但他什么都没说,顺从地张口咬住后就不动声色地往座椅后挪了挪。
苏妤权当没看见,勾着唇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旁边迦蓝月都夸了好几次了,只有他,一句评价都不给。
琉璃咀嚼后咽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后眼尾微微垂落,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烤肉的“滋滋”声掩盖,“可惜沈煜不在。”
三公主的本体是一只白猫,猫科动物的听力都是顶尖的,所以苏妤听见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她看了琉璃一眼,又看了看迦蓝月,坚定道:“你们放心,我下午就去找皇……父王母后,向他们说明我的中毒与沈煜无关。”
犹如在饭桌上投掷下一颗重磅炸弹,藏不住心思的迦蓝月脱口而出,“你相信毒不是他下的了?”
不是没有尝试替沈煜开脱过,只是每回一开口,就会被苏妤投以要杀人般的目光,还会冷笑着威胁。
“凭你也敢质疑本殿的决定?还是说……你也掺了一脚?”
她像个疯狗一样,逮住谁都要咬一口,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要害她,要把身边所有人都关到地牢里去上刑拷打。
但此刻她说什么?
“对,我相信他。医士们也都说了,并没有在那碗甜汤里找到什么可疑物质,所以我的肤色突然变黑,也许本来就和那碗甜汤没有关系。”
这些都是早就明确了的事实,可为什么之前医士们把嘴皮子都说破了,她就是听不进耳朵,现在又相信了呢?
迦蓝月头脑晕晕的,琉璃已经替他把心中的话问出了口,犹犹豫豫的口吻像是在试探。
“可是雌主……先前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
苏妤也担心过自己与原身的变化太大会惹起怀疑,但让她继续扮演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她真的做不到啊。
牵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她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慷慨激昂: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检讨,我认为,从前的我存在太多问题了,偏执又暴躁,对待你们也没有起到一个雌主该尽的责任……”
她的面色流露出痛惜与懊悔,陡然加大了音量,“所以我决定,我要改变!我要从良!”
半晌无话,一缕发苦的焦糊味儿从烤盘上飘了出来。
迦蓝月反应过来,连忙把面前那几块黑了的肉夹出来,低着头忙这忙那,却不知道在忙什么,十个动作里有九个都是假动作。
指望不上他了,苏妤转而看向琉璃,表情尽显真诚,“琉璃,你相信我会变好吗?”
后者深深地回望过来,看狗都深情,“琉璃相信雌主。”
可他眼底蓄起的谨慎与防备,分明就是不信。
浓浓的挫败感从苏妤心中升腾起来,她幽幽叹了一口长气,不再多言。
怎么一觉醒来就变非洲人了呢?这到底是不是中毒?
可惜翻遍了原身的记忆都没能发现蛛丝马迹,她一个外来者,眼下肯定是理不清头绪了。
原身得罪过的人那么多,总不能无凭无据地猜忌怀疑吧?
化惆怅为食欲,正风卷残云着呢,门外忽地由远到近响起一串杂乱的脚步,侍卫焦急的声音传进来。
“不好了殿下!沈煜他……他好像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