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饼是一只寿终正寝的国宝大熊猫。
她这一生,因为出差的缘故,到访过14个国家。
也算是环游过世界,是熊生赢家!
回顾这辈子,乔月饼唯一的不痛快,就是永远吃不饱!
而总是不让她吃饱饭的男人,叫做萧禹恒。
这人是她的饲养员,也是她的私熊兽医。
从乔月饼两岁多被查出先天肠胃弱的毛病后,萧禹恒就开始插手她的每顿饭。
三十多年,天天如此!
乔月饼经常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空了的饭盆,怨念地想:
像萧禹恒这么刻薄的男人,是活该一辈子打光棍的!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她熊生结束。
再睁开眼时,她忽然出现在了一座大山深处。
腿断了。
但这是小事。
乔月饼凑到山涧的小溪边,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哇!”
乔月饼吓得抬起双爪捂脸。
然而,熊爪没了。
毛茸茸不见了。
软乎乎的肉垫,变成了骨瘦如柴的光滑小手……
她从国宝大熊猫,窜成了一个人!
乔月饼牢记建国之后不能成精的约定。
所以,她前世没有修炼啊!
怎么会变人了呢?
正当乔月饼疑惑震惊时,忽然听见头顶上方的崖石边,传来喊话声。
“乔玥儿!”
“乔玥儿!”
乔月饼一下就记起了很多事。
现在的她,不是国宝大熊猫乔月饼,而是一个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从城市来到农村开垦荒地,建设祖国美丽乡村的知识青年,乔玥儿。
今晚,她原本是在知青队农场搞伏击,准备逮住那个连续好几天来偷桃儿的小贼!
但没想到,她竟意外撞见知青队的同学赵锋,在和村妇卢美晴桃林私会的一幕……
当时他们俩抱着互啃,郎情妾意,好不火热。
白纸一张的乔玥儿,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啊!
一时间,她脑子里既是对朴实农民的大哥的愧疚,又是对赵锋这个登徒浪子的批判,怒上心头,就跳下桃树,现场指责这俩乱搞男女关系!
卢美晴吓得尖叫。
赵锋更是眼看着奸情败露,慌了手脚。
混乱之中,赵锋忽然恶从胆边生。
他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朝着乔玥儿的脑袋,径直劈打下来……
回忆至此,乔月饼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木棍落下时的猛力。
“呜!好疼!”
她捂上脑门。
果真摸到了一个圆鼓鼓的大包。
伤口倒是没流血了。
可是,从旁边草地上的暗红血迹来看,当时没少流血。
乔月饼晕晕乎乎的。
她低声喃喃:“这是派本宝来帮这个人类女孩复仇的?”
也正是因为这句含糊不清的嘀咕,让乔月饼意识到,她说的人话好像不太对味!
叽里咕噜的,像念咒一样似的!
只有她自己能听懂……
乔月饼的大葡萄眼睛,顿时眯了又眯。
“来人啊!有没有人!”
“吱~大仙别急!”
山涧石壁上蹦跳过来一只松鼠,黑宝石似的眼珠,虔诚而仰慕地望向乔月饼。
“吱~上边有一群人正在找人呢,应该就是找你的!”
乔月饼惊讶地看着这只红毛小松鼠。
小松鼠叽里咕噜说着兽语,但她竟然听懂了!
看来,是老天爷都看她之前当国宝当得尽心尽责,所以,把这个懂兽语的本事,一并也给她传承过来了。
妙啊妙啊。
念头刚起,她忽然就听见身后方向的草丛中,传来悉簌声。
碰见敌人了?
乔月饼暗暗摩拳擦掌,准备赏来人一记老拳!
然而,草丛钻出来的布衣汉子,却让她当场傻在了原地。
萧禹恒!
怎么是他!
虽然很突然,但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老萧!”
乔月饼驱动着自己不大协调的四肢,快速跑到了萧禹恒面前。
然后,挂在了他身上。
“我以后都听你的,好好吃饭,你快教教我,怎么做人!”
乔月饼眼泪鼻涕横流,一边哭,一边嘟嘟哝哝的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萧禹恒只当是这姑娘受惊过度,吓得狂飙家乡话。
毕竟,她是南边水城调来插队的知青。
她的家乡话,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汉子自然是听不懂的。
只不过,这低低的呜咽,像个四五岁的孩子,倒是不影响他感受到她心底真真切切的委屈。
“好了好了,没事了。”
萧禹恒无奈的托着她的后腰,真怕她摇摇晃晃的,一会儿把自己也带摔跤了。
他小心弯腰,让乔月饼坐回地上,温声询问道:“你是不小心从崖上摔下来的吧?伤着哪了?”
乔月饼满脸是泪,指着自己疼得伸不直的腿,哭诉:“腿!腿疼!”
萧禹恒:“……”
这南方方言,属实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乔月饼有点泄气。
但她立马又重新振作了。
什么事能难倒她国宝乔月饼?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虽然她说不出人话。
但她还有手有脚,可以比比划划!
甭管多糟糕的事,一顿卖萌也能解决!
就算真是碰上了塌天大祸,那,那就两顿卖萌!
乔月饼指了指流血的地方,接着,嗷呜一嗓子。
“疼!”
萧禹恒这下倒是明白了。
原来是疼哭的。
他皱眉看向乔月饼的伤处,军绿色的裤管已经被血浸透,血肉粘连着衣服。
哪能不疼吗?
这时,他们头顶上方又传来了人声。
“禹恒,你在下边吗?找到人没?”
萧禹恒抬头回应道:“找到了,但看样子伤得不轻。”
说完,又低头看了还在抹眼泪的乔月饼一眼。
“没事!你们不用下来了,我背她上去就行!”
同伴:“行!那你自己小心点!我们就在崖坡下边等你!”
萧禹恒在乔月饼面前转了个身,重新蹲下。
他拍了拍自己宽阔紧实的后背,说:“上——”
其实后面还有“来吧”两个字。
但乔月饼没等他说完,就已经麻溜的趴到了萧禹恒的背上。
“老萧,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胖了,你肯定背得动。”
她很是自来熟的伸开手臂。
勾抱住萧禹恒的脖子。
脑袋直接贴上他的后颈,昏昏欲睡。
“老萧,我头有点晕……”
说完就真晕了。
萧禹恒喊了她几次,发现这姑娘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急忙将人带出山涧,和民兵队的队员汇合。
两边刚一见面,队长张德标就惊呆了。
“晕过去了?伤得这么重呢?”
他家也有闺女,和乔玥儿年纪相仿。
作为老父亲,张德标真看不得小姑娘家家的遭这种罪。
“赶紧送卫生所!”
几人行色匆匆赶到地方,连劝带催的把医生从美梦中叫醒。
直到看见医生正式开始处理乔月饼的伤口,张德标才暂时松了口气。
他想把萧禹恒叫到旁边,单独说话。
但萧禹恒无奈苦笑,叫住他:“队长,我走不了。”
“咋了?你刚下去救人的时候受伤了?我不是让你小心点——”
张德标一边数落他的副队长,一边顺着萧禹恒的手,看向他的衣摆。
只见,他身上不蓝不灰的粗布衣裳一角,正被昏迷中的乔月饼当成宝贝似的,死死攥在手掌心里。
这一幕有点滑稽。
但张德标笑不出来。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严肃和郑重,对萧禹恒说道:
“我们仔细检查过崖壁,上边没有任何摩擦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乔玥儿很可能不是自己失足摔下去,而被人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