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探花何在？”
白涧柳应声出列，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微臣白涧柳，叩见陛下！”
此时的白涧柳正当年少，唇红齿白，意气风发，那红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加挺拔。
也怪不得上一世沈钰对她一见钟情，生得英俊又有才华，简直把“鲜衣怒马少年郎”具象化了。
只是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那颗心早已失去了鲜红色，肮脏得让人恶心！这世间，最虚伪不过他白涧柳！
“朕记得你是江南人士？”皇上笑了，满眼都是欣赏，“朕翻阅了你的那篇策论，写得很有见地，我很是喜欢，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才思，真是前途无量啊。”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敢当，皆赖陛下教化之功。！”白涧柳言辞得体，引起了席间不少大臣的频频点头。
皇上摆摆手，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与太子年纪相仿，又是新科探花，正是婚配的好时候。朕瞧着，这京中世家贵女不少，倒是与你甚为相配。”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间安静了几分，权贵们议论纷纷，讨论哪家小姐最为相配，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沈钰了这边。
谁人不知这京城第一美人——沈大小姐已经到了婚配年龄，且还未定亲，这新科探花郎若是娶了丞相之女沈钰，可谓郎才女貌，最为相配！
沈立端着酒杯的手微顿，摩挲起了杯壁，他看了眼一旁的女儿，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一旁的沈钰垂着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在心中暗自冷笑。
上一世，皇上也是在这百花宴上提及了白涧柳的婚事，那时的自己还傻乎乎地红了脸颊，认为自己与白涧柳是天定的良缘，连皇上也为他们牵红线。
“陛下说笑了，臣如今只想为民造福，为国尽忠，暂不敢考虑什么婚事。”白涧柳依旧躬身，语气中却透露着疏离。
白涧柳悄悄看向沈钰，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却发现人家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和傍晚离开时的背影一样无视了他。
白涧柳不知为什么，看到沈钰漫不经心的样子，自己心里头堵得慌。哼，一个花瓶而已，我那么在意作甚？
皇上哈哈一笑：“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是我大永的好事！但成家立业，也是一件重要的人生大事啊。”
他目光扫过席间的各位女眷，最终落在沈钰身上，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开口道，
“说起来，沈爱卿家的千金，可是咱们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美人儿，不知沈爱卿可有为小女婚配的打算啊？朕倒是可以帮忙张罗张罗。”
沈立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刚要起身回话，一旁的女儿却先站了起来：
“回陛下，谢陛下关爱之恩，臣女认为，婚配之事当听取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更需两情相悦。而如今臣女只想陪伴父亲，研读诗书，暂未想过其他之事！”
沈钰声音清亮悦耳，犹如山间最清澈的溪流淌过，不卑不亢，既给了皇上台阶，又明着拒绝了撮合之意。
皇上愣了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好一个‘两情相悦’！沈爱卿，你这千金，倒是比你洒脱啊！”
一旁的沈立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附和：“小女顽劣，让陛下见笑了。”
此时，正坐在皇上身侧的太子裴靖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薄唇轻启：“沈小姐说的话在理，只是不知在沈小姐心中，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两情相悦”？”
裴靖安声音不大，在座的每人却刚刚好能听到，大殿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沈钰，毕竟这京城第一美人可是个香饽饽，都期待着她出口的答案。
沈钰抬眼看向裴靖安，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使她捉摸不清此人的心理，她攥紧了袖口，缓缓开口：“自然是……心口如一之人。”
裴靖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收回了视线，没再追问下去。而站在文官列的白涧柳思忖着沈钰的话，暗自盘算，原来她喜欢这样的男子……
皇子没察觉二人间的暗涌流动，已经兴致勃勃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不扯其他的了，今日百花宴，百花齐放，难得此番良辰美景，众爱卿，举杯共饮，尽兴尽乐！……”
“谢陛下！——”在场文武百官齐声回答，纷纷举起手中酒杯共饮。
宴会现场的气氛很快便热了起来，在百官的嬉笑谈话声中，沈钰却失去了吃喝玩乐的兴致，
沈钰看向殿外的天空，霞光暗淡，只剩一抹绯红挂在天边。各种奇花怪树在璀璨的琉璃灯下衬得竟有些刺眼。
太晃眼了，沈钰想。她无意识地看向裴靖安的位置，却发现太子的位置空无一人，而他早已离席。
而这一幕正巧被白涧柳看到。他顺着沈钰的视线看去，而沈钰看向的，正是太子的位置。莫非……莫非她对太子有别样的感情？
这边的沈钰完全没有注意到偷偷关注自己的白涧柳。而在白涧柳看来，又是赤裸裸的无视。
还说什么暂没有考虑其他之事，呵，真是好笑极了！心里面又堵得发慌，他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钰低下头看着被换成了水的酒杯，小小的水面里映出了她的模样，真年轻啊！这时候的自己，才刚刚十八岁，多好的年纪！
上一世死时，她不过也才三十岁而已！
再活一世，带着无数的疑问与未知，她看着微风徐来，漾起浅浅波纹的水。透过这层层波纹中，沈钰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钩子，正静静地等着她，很快就要深陷其中一样。
而一旁喝得正欢的沈长卿悄悄对她说：
“阿妹，你快尝尝这葡萄美酒，听闻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可是难得的佳酿！”
沈立拧起了沈长卿耳朵厉声呵斥，“阿妹小，还不能喝酒！天天不教些好东西，你都教你阿妹什么！”
被抓包的沈长卿面目狰狞，连连求饶：“哎呀爹，爹！疼疼疼！以后不给阿妹喝啦……”。
她看着眼前的父亲与哥哥，忽然笑了起来，还好，还好！一切都还刚刚好，她一定会避免所有事情的发生！重要的是，还是享受当下！
她笑嘻嘻地往沈立的碗里夹了根红烧排骨：“父亲，快吃吧！”沈立眼睛都放光了，这还是女儿平生第一次给自己夹菜！
“阿钰长大啦，知道心疼父亲喽！……”
“重生”一词，太过悬乎，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不利的。她还是藏在心中，不要告诉家人了吧！
——
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随着皇上和皇后的离场，在场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很快，只剩廖廖几人。
沈立扶着喝得烂醉的沈长卿，实在不想扶了，就把他扔给一旁的小厮。走在前面的沈钰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清晰地记得在上一世的百花宴结束，需要乘沈家马车回家，而就是那时，有一匹马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嘶鸣着从远处向自己疯了似的奔来，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
而自己的父亲沈立眼疾手快地把自己推开，那匹疯了的马就那样狠狠把沈立撞飞在地。
就是这场事故，沈父的身上落下了好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疤，其中一只腿还落下了终生的残疾。沈钰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必须阻止这场事故的发生！
正愁找什么理由的沈钰却被耳边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沈小姐，好巧，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