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云蔽日(1 / 1)

“哇,开国元勋之家果然是不一样。云家也太气派了!”杏子搀着赵明珠的胳膊,左右观望着的同时不停地小声惊叹着。

高堂轩宇中零落散着几个小湖泊,在午间的煦日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透过闪动的灵光依稀可见水面下轻快摆尾的锦鲤在撒欢。

杏子欢快的情绪也感染了赵明珠,脸上也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云家说老太君思念外孙,要赵明珠提前一天入府。今日一早便派了马车去赵家接人。

“小姐,这里便是大堂了。老太君、家主和夫人他们都在这里等您。”带路的奴婢说完就退下。

老太君就坐在高堂的上座,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就像树桩上的年轮,蜿蜒不绝。

一旁陪着共坐首座的是个看起来双目如炬的中年男子,浑身上下透着不怒自威的庄严感。这应该就是云家家主,云深。

赵明珠敏锐地在除了老太君和云深外的一众好奇打量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个眼底交织着复杂情绪的女人。她站在老太君的侧后方,随时准备侍奉。

悲戚、隐忍、惆怅聚在一个妇人眼中,仿佛要化出水来。

“我的明珠呀......”云孙氏年岁已高,拄着拐杖蹒跚地就要下阶,满芳赶紧扶住她。或许是见赵明珠而思及亡女,云孙氏的情绪也波动。萎缩的双唇微张,却只是难抑地颤抖,“都这么大了......”

赵明珠握住云孙氏苍老的双手,轻轻合在自己的掌中。

“外祖母,明珠不孝,这么多年都没能来看您。”云孙氏动情的样子也叫赵明珠心尖一颤,她没由地想起每年在青州,大大小小的节日,除了父亲,云家也不曾落下红包和礼物。

这份不曾谋面却不绝如缕的疼惜,是云家对母亲的爱屋及乌。

“青州到京城,路途遥遥。你也要在那里照顾祖母,不能进京拜访不是你的错。”云深说。祖孙俩的这一幕,也叫他动容,“何况你是如此懂礼数的孩子,书信问安,年年不忘。”

“你舅舅说得对。”云孙氏顺着赵明珠拂手帕为自己拭眼泪的动作,眼底的欣慰都透着赞赏。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立刻将身侧的满芳拉至身前。欣喜道,“明珠,这是你芳姨,你出生后在青州照顾了五年。你可还记得?”

满芳垂眼,微微福身:“小姐。”

“使不得。您待我如乳母,怎可对我行礼。”赵明珠拦住满芳,“您离开青州后,我时常思念,一直将您亲手绣的荷包带在身边。”

说着,她掏出一个绣着三花猫样式的荷包。岁月沉淀,这荷包已然泛黄,但三花猫却依旧灵动。

满芳看着就红了眼。

“明珠长这么大了,芳姨都要抬着头看你了。”语气里不免感慨,却也带着宽慰。

“人家明珠刚到,没点茶水招待,还不叫人家落座,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依我看,还是饭桌上以情入酒,畅所欲言。”

眼瞅着再这样下去必然又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场景,海氏思量着云老太君年迈不宜悲伤,赶紧出来缓和氛围。

果然上了饭桌,酒水助兴,佳肴陈杂,大家的兴致都好了不少。长辈们对赵明珠在青州二十三年的生活多有好奇,听着那些沿海一带特有的见闻也是新奇。

“浅寒总说想去有海的地方生活,他一定对明珠说的感兴趣。”听完赵明珠说海边的潮起潮落,海氏边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赵明珠碗中,又聊起自家儿子。语气中不免思念,“浅寒是你表哥,在国子监读书,一个半月才回来一次。”

“表哥本身出类拔萃,又勤奋上进,再加上云家的百年声望,将来一定会大有所为。”赵明珠说。

云深仰头,饮尽瓷白玉盏中的酒酿:“读书乃修身养性、明辨是非之道,是必修功课。至于能否有作为,那不是仅仅奋发图强可以的——若主君无能无悟,皆是枉谈。”

海氏胳膊肘撞了下云深。但也许是酒过三巡,今日又全是自家人,云深没有停下,说话也不设防:“若让我们云家世代为这样的昏庸之主效犬马之劳,那也谈不上‘作为’!”

赵明珠小啜了一口酒。

“你舅舅这喝两口就胡言乱语的毛病真是改不掉了......”海氏佯怒瞪了一眼云深,才拉回他的些许理智,“不过酒话,明珠你只当听个玩笑。”

赵明珠应下,又随意转了个话题,结束了这话茬。

久别一见,云孙氏也难得的不休午眠,拉着家中女眷在一块陪着赵明珠闲聊了一下午。但毕竟年事已高,精力有限,这晚餐一过便说乏了,满芳便扶着云孙氏回屋。

“老夫人今日睡得早,叫院子里的丫头们手脚轻点。”满芳伺候云孙氏躺下,一边合上门,一边对负责夜里执勤的丫鬟吩咐。余光扫到院落门前有个娉婷的身影。

“芳姨。”赵明珠含笑唤着。

满芳朝她走去。

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再不似当年拉着自己袖口嚎哭的孩童。

“舅母在大厅看账本,杏子在整理明日宴会的服装,明珠现在一个人实在无聊,就来寻芳姨一同散散步。”

“那是甚好。”

夜幕悄然降临,倦鸟归巢,烟笼阁宇。月色之下,府邸静谧安宁。

“若不是玉珠病了,不知何时才能入京。”

主仆并肩走在长廊上,周遭是飞鸟夜啼的婉转之声。

“赵尚书心中一定有数,肯定会在合适的时间把您风光地接回来。”闻言,满芳只当作女儿家耍性子,柔声安慰道,“我在青州的那些年,尚书大人每次寄回的信件,对您都是百般关心。大到身体健康,小到菜品口味,都要一一过问。就连玩具也是从京城捎来的,您每次都拿着出去好生炫耀。青州的娃娃哪见过这些?排着队求您借去看看。”

提及儿时趣事,二人脸上都不自觉扬起嘴角。

“父亲一向对我很好。”话锋一转,“但总难免低落:别的孩子有爹娘陪伴,我却只能和祖母相依。尤其现在回了京城,更加艳羡玉珠能千娇万宠地长大......而每每看见继母与父亲琴瑟和鸣,也忍不住畅想,若是母亲还在,是否也如同这般恩爱。”

共情是善良者的天分。

满芳听着这些话又湿了眼眶。她搂住赵明珠的肩膀,轻轻拍着:“您所说的并非幻想而是事实。先主与赵尚书举案齐眉,先主温柔贤惠,赵尚书也对她疼爱有加。”

赵明珠不语,只静静听着。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交叠,悄悄把玩着手腕上的两只手饰。

一只红玛瑙玉石串,一只水蓝宝石镯。

“成婚那日,全京城十里红妆,哪怕到今天,也没有哪家的婚礼这么风光;您出生时,漫天纷飞的寒霜酷雪,冷的像是要把人撕裂开。可就是这样,也没有阻挡住尚书大人在雪中等了一天一夜。后来......”往事久远,满芳搜肠刮肚般要找出活在记忆里的云瑶与赵明成相爱的点滴,好安慰赵明珠不必失落。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云家安排给赵明珠休息的房前,赵明珠推门进去。

满芳还在说着往昔的同时,陪着赵明珠一人点起一侧的蜡烛。

赵明珠燃起的一根火柴点明了红烛,飘曳的红光不仅照亮了黑夜的暗室,也衬得满芳眼里的赵明珠愈发清晰。

满芳忽然注意到了赵明珠腕上的红蓝两物。

赵明珠轻轻吹灭火柴,一缕轻烟飘过。

“芳姨,我出生的阳春四月,何来弥漫的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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