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碎玉殇(1 / 1)

“不可!”

一声清喝划破死寂,姜玦疾步上前,玄色裙摆扫过案几上的酒爵,青瓷碎裂声中,剑锋距帝辛咽喉不过三寸,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逼得顿住。

见姬发震惊片刻有余,姬考眼底戾气翻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剑锋急转,带着破空的锐啸,竟朝旁站的尤杉刺去,那是帝辛最宠爱的女人,听闻此女曲意逢迎奴颜媚骨,同恶而欲杀之,杀之亦能乱其阵脚。

尤杉身着锦缎长裙,此刻惊惶后退,鬓发散乱。谁也没料到二人变招如此之快,眼看寒光就要及身,一道灰影猛地从尤杉身后扑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格外刺耳。青铜刀没入她单薄的胸膛,从后背透出寸许,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灰扑扑的粗布裙。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只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姬考握着刀柄的手一僵,看着眼前这个些许眼熟的女仆。

妲改仰着头,原本怯懦的眼睛此刻大睁着,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唯有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下巴凝成血珠,砸落在冰冷的金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她的眼神正一点点涣散,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尤杉惊惶后退,扶住廊柱才站稳,望着倒向地面的妲改,指尖不住颤抖。

姜玦仍挡在帝辛身前,目光从垂死的妲改身上移开,重新投向姬发,声音因愤怒而发紧:“姬发,你疯了吗?!”

帝辛端坐案前,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圭,冷眼瞧着这场闹剧,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辨不出喜怒。

姬考的刀还插在女仆胸膛,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淌下,浸湿了他的指缝。

少女蜷缩着身体,胸口的伤口像一张贪婪的嘴,不断吞噬着她的力气。她的指尖在衣襟里摸索,指甲缝里嵌着血污,每动一下,喉间就溢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终于,那只颤抖的手从胸口掏了出来,掌心里躺着半块玉佩。玉质本是温润的羊脂白,此刻却沾满暗红的血,断口处参差不齐,能清晰看到另一半被硬生生震碎的痕迹。

姬考的目光刚触及那玉佩,瞳孔便猛地一缩。

这个纹路......

碎成两半的玉面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纹,而在纹路最中心,一半是昂首回望的狐首,尖耳直竖,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狡黠七分灵动,蓬松的狐鬃顺着脖颈蜿蜒铺开;另一半……另一半本该是九条蓬松华丽、尾尖带焰的狐尾,此刻却只剩下断裂的尾椎,断口处还能瞥见其中三条尾巴刚舒展到一半的弧度。

记忆像被惊雷劈开的闸门,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姬考淹没。

大概是十年前的西岐春日,杏花簌簌落在他肩头,那时他还是总角少年,蹲在演武场边看工匠打磨玉器。

云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青苍的山尖上,姬考拄着半截断矛,靴底早已被砺石磨穿,露出的脚趾在湿滑的苔藓上抠出几道血痕。他仰头望了望前路,陡峭的岩壁如刀削斧劈,只有几株虬结的古松斜斜探出,像悬在半空的困兽。

为了那块能入得了匠人眼的暖玉,他已经在这片无人踏足的山走了整整七日。

西岐的玉料日渐匮乏,阿妹的生辰就在下月,他曾许诺要亲手为她雕琢一支玉簪。寻常的青玉、白玉皆入不了眼,他要的是那种在月光下能泛出温红光泽的赤琼玉,据说只藏在山林最深的溪涧里,被千年寒泉浸润,吸足了山魂水魄。

指尖触到怀中半块粗糙的玉坯,那是他前几日在石缝里偶然发现的,虽不够通透,却已隐隐有暖意。他咬紧牙关,将断矛深深插进石缝,借力向上攀爬。山风卷着冷雨打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可一想到阿妹收到玉簪时笑弯的眉眼,他便觉得浑身又生出几分力气。

“咔嚓——”

脚下的岩石忽然松动,姬考只觉重心一失,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向侧面的陡坡滚去。他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的玉坯,任凭碎石划破脊背,直到撞在一棵合抱粗的古杉上,才闷哼一声停了下来。

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咙,他咳了两声,正想挣扎着坐起,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一片宽大的、带着松针清香的叶子忽然落在他脸上,遮住了刺目的天光。

姬考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女,赤着脚踩在湿滑的岩石上,脚踝边缠绕着几株翠绿的藤蔓。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墨色的发丝垂在颊边,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你是谁?”少女的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泉水叮咚,“跑到我的地盘来,还敢撞我的树?”

姬考这才发现,自己撞的那棵古杉树干上,竟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改”字。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妲改见状,挑了挑眉蹲在他面前,她的手指很长,指甲干净圆润,此刻正戳了戳姬考怀里露出的半块玉坯:“你是来找玉的?”

姬考一愣,见对方虽态度桀骜,眼神却并无恶意,便点了点头:“在下姬考,自西岐而来,想寻一块赤琼玉。”

“赤琼玉?”妲改嗤笑一声,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可是山灵守着的宝贝,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找到?”她顿了顿,忽然伸出手,掌心向上,“我叫妲改。你若能答出我一个问题,我便告诉你赤琼玉在哪。”

天渐渐下起小雨,打湿了妲改的发梢,可她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定定地看着姬考,身后的古杉枝丫又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催促。

姬考望着她那双清澈又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睛,忽然觉得,这趟跋山涉水,或许不只是为了一块玉。

后来,父亲被囚,他便再也没玩过玉了。

“改?”

姬考的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嘴巴一闭一合未敢发出一丝声音,他踉跄着,想要扑过去,手指悬在妲改的头顶,却不敢碰她,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妲改知道他在唤她,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她望着他,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笑意,血沫从唇角溢出,像极了当年她偷偷抹红脂的模样。她想抬手,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最后的目光望着他,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魂魄里。

玉佩从她无力的掌心滑落,“当啷”一声撞在地上。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噼啪轻响,和尤杉担心的呐喊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反复回荡。

帝辛坐在龙椅上,看着被押上来的姬发,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姬考,忽然发出一阵狂笑:“好,好得很!姬昌啊姬昌,你教的好儿子!”他猛地拍响惊堂木,“来人,将这两个逆子拖下去!西伯侯教子无方,图谋不轨,即刻打入羑里,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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