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地上，双腿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父亲沉默地收拾着被毁坏的家具，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爸...爷爷他...“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父亲停下动作，深深叹了口气：“你爷爷年轻时是黄河沿岸最有名的'捞尸人'，后来金盆洗手，没想到...“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狗吠声打断。黑熊冲进院子，嘴里叼着一个黑色布包。它放下布包，焦急地在原地转圈，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
父亲脸色骤变，迅速捡起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沾血的黄布和半截断裂的青铜铃铛。
“不好！“父亲的手开始发抖，“你爷爷出事了！“
我强撑着站起来：“我们去救爷爷！“
父亲却按住我的肩膀，眼神复杂：“不行。按规矩，现在该你守家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铜钥匙，“去祠堂，打开最里面的那个红木箱子。“
祠堂是张家最神秘的地方，平日连二叔都不能随意进入。当我用那把铜钥匙打开红木箱时，一股陈年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本泛黄的族谱、一把小巧的青铜匕首，以及一块刻着鱼纹的黑色玉佩。
我刚拿起族谱，一张照片从中滑落。照片上是年轻的爷爷站在黄河边，身旁是一个穿黑袍的瘦高男子——正是我那天夜里看到的竖瞳老人！他们背后站着十几个穿同样黑袍的人，最前排的人手中捧着一个青铜鼎，鼎上赫然是那张人面鱼身的图案！
族谱的最后一页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张氏子孙，世代镇守老龙湾。每逢甲子年，需以嫡系血脉祭鼎，否则黄河水怪必出，祸及百里...“
我的手一抖，族谱掉在地上。这时，黑熊突然冲进祠堂，咬住我的裤腿往外拖。跟着它跑到后院，我看到父亲正在准备一艘小木船，船上放着各种古怪的法器。
“爸！族谱上说...“
“我知道。“父亲打断我，声音低沉，“咱们张家每一代男丁都活不过四十岁，除非...“他顿了顿，“除非完成'祭鼎'仪式。“
我如遭雷击：“所以二叔他...“
“你二叔是自愿去探查青铜鼎的。“父亲将一把铜钱剑塞进我手中，“但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黄河底下有座古城，那些黑袍人就住在里面！“
正说着，院墙外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条蛇在爬行。黑熊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父亲脸色大变：“快！去地窖！“他推着我往厨房跑，自己则抓起一把朱砂撒向院墙。
我们刚钻进地窖，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黑熊凄厉的惨叫。父亲迅速拉上地窖门板，从内侧扣上七道铜锁。
“听着，“父亲在黑暗中抓住我的肩膀，声音急促，“如果我和你爷爷回不来，你要带着黑熊离开村子，永远别再靠近黄河！“
地窖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张家的暗号！
父亲谨慎地打开地窖门，只见浑身是血的爷爷靠在门边，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他的赤蛟枪断成两截，仅用布条勉强绑在一起。
“爹！“父亲惊呼一声，赶紧把爷爷扶进来。
爷爷虚弱地摆摆手：“那老鬼跑了...但他留下了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小盒，里面装着两团飘忽的蓝色光焰。
“二叔的魂魄！“我脱口而出。
爷爷点点头，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发黑的血：“那老鬼...是'河伯府'的人...他们打算在七月十五...打开'龙门'...“
父亲闻言脸色煞白：“龙门一开，水淹百里！“
爷爷艰难地抓住我的手：“夙子...现在只有你能救你二叔了...“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这里面是'引魂香'，今晚子时，你去老龙湾最深的漩涡处点燃它...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回头...别答应...“
话未说完，爷爷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我猛地回头，只见地窖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是那个黑袍老人！他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绿光，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时间到了，张世俗。“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六十年前的约定，该兑现了。“
爷爷挣扎着站起来，挡在我和父亲前面：“再给我三天...让我孙子完成招魂...“
黑袍老人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时，黑熊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挡在爷爷面前，龇牙咧嘴地对着老人低吼。
“有趣...“老人轻笑一声，“这条狗比你们都有灵性。“他伸手想摸黑熊的头，却被躲开，“三天后，子时，老龙湾。若不来...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刺鼻的鱼腥味。
我们三人呆立良久，最后还是黑熊的呜咽打破了沉默。爷爷长叹一声，从墙上取下一幅老旧的地图铺在桌上。
“这是老龙湾的水下地形图，“爷爷指着其中一个红圈，“这里就是青铜鼎所在的位置，也是'龙门'的入口。“
我仔细查看地图，发现上面标注着许多奇怪的符号和日期。最近的一个日期正是三天后——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爷爷，那个黑袍人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我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爷爷的手在“龙门“标志上停顿了一下：“他不是在帮我们...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祭品'...“
父亲突然插话：“爹！难道你要让夙子...“
“闭嘴！“爷爷厉声喝止，“这是唯一的办法！“他转向我，眼神复杂，“夙子，你身上流着张家最纯净的血脉...只有你能完成最后的仪式...“
窗外，黄河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来临。黑熊不安地在我脚边转圈，时而发出低沉的呜咽。
爷爷将断成两截的赤蛟枪交到我手中：“明天开始，我教你真正的'镇河枪法'...还有，你要学会控制它...“
他指了指我的护心玉。我低头看去，发现玉石内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血丝，正诡异地蠕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