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华亭市,请出示你的证件。”
“在这里。”
“身份信息没问题,你打算待多久”
“一个月。”
“你证件上的许可日期只有两个礼拜。”
“进城后我会去申请延期的。”
“这不符合规定。”
“求你了,我的家人生病了,他们在等我的药物。”
“这到提醒我了,药品流通许可证呢。”
“那不是药贩子才需要的吗。”
“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药贩子,我只知道带药进去就要有证。”
“简直不可理喻。”
“下一个。”
“来了,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为什么入城许可和身份证明上的名字不一样?”
“……”
“冒名是吧,卫兵,把这个扔回去,顺便叫下一个进来。”
“这是我的证……”
“感染者禁入,下一个。”
“入城许可,身份证明,职业评证,还要别的吗。”
“先生,你这个种族一般是不让进去的。”
“拿着。”
“贿赂也没有用…等下,我接个电话。”
“嗯。”
“喂,啊?是,是,当然。”
“好了,先生,这是您的证件,欢迎来到华亭市。”
“钱你就自己留着吧。”
“哦好的,感谢…下一个。”
“……”
“朋友,把脸露出来。”
“同志,我需要你的帮助。”
“哈?”
“你支持这场革命吗,对抗这个被组织渗透的国度带来的黑暗,一起对抗特权与腐败,”
“这里可没你的同志,不过你的证许没问题,进去吧。”
————华亭入城审查处工作监视记录*月*日
退潮了,海风带来了苦涩的咸腥味,人们所驻足的岸堤像是被安置在消波块堆成的小山上,小山下是潮湿的泥泞,以及渐行渐远的潮水。
少女艰难的从岸堤上爬下,受惊的海蟑螂在她脚边散开,钻进了消波块的缝隙里。
“就是今天了。”
少女望向远方那高耸的礁石,在平常潮水高涨的日子里,那礁石与它顶上的圣祠是被海浪所隔断的孤岛,如今它就在眼前,就与脚下的滩涂在一块土地上。
“打算去那儿?”
少女才发现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人,正提着桶在泥地里拾着贝壳和螃蟹。奇怪的是,明明没有沾水,他的头发却湿漉漉的。
“嗯,是打算去那儿。”少女歪过头“应该是可以上去的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里面没什么好看的。”男人拾起一只螃蟹“你肯定会失望的。”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女孩拔起腿向前走去“但我总得亲眼去看看。”
比起破旧的圣祠,当地人更多比较在意远处的那雄伟海防长堤,或是那一片如售楼大厅里精致的模形一样海景别墅区。
仿古的石柱,落地窗,大阳台,花园,假山,一个个不重样的私人天地,名副其实的上流社区。
当然,伴随上流人士的不仅是有享受,还有风险。比如那边那个前院收拾的很漂亮的那幢,房主是个刚般来的年轻姑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还有像那边那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上周一群穿制服的人冲了进去,带走了女主人和小孩,在门上贴了大大的封条。回来的男主人纠集了一伙人去和穿制服的拼命,然后就再没回来过。
没有园丁打理的院子很快就杂草丛生,吸引来的除了野猫,还有明显不属于这个所谓上流社区的不速之客。
“这样直的没问题吗。”跟班的孩子问带头的孩子“不会有人回来吧。”
“不可能有人回来的,他们被抄家了,抄家你懂吗。”带头的孩子说“何况说我们有三个人呢。”
“就两个,我阿妹说她要去看圣祠。”
“两个就两人呗。”带头的孩子拉开根本没锁的窗户跳了进去,把手伸向了同伴。
二人就这样闯入了一家人曾今的生活,主人家的合照歪斜着挂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唔,这人的眼睛好吓人,跟碎玻璃似的。”
“放那吧,照片不值钱,来看看这个。”
“这还有望远镜?”
“你见过?”
“只在电视上见过。”
“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可能要等到晚上吧。”
“行吧,先拿回去。”为首的孩子把望远镜扔进蛇皮袋“走,上别的房间看看去。”
跟班此时正望着书架上的书出神,全是些他没听说过的书目。
“发什么呆呢,全拿走就是了。”为首的孩子说罢便抬手把架上的书全扫进入袋里。
“这个天体仪要么。”
“那个算了吧,太大了带不走。”
“行吧。”
“你说这些吃的都没过期吧。”
“才一个礼拜应该没事吧,生鲜类的就算了。”
“唔,这还有奶粉和尿布。”
“应该是给未来的小婴儿准备的吧。”
“你要吗。”
“带回去吧,我姥爷牙全掉光了,可以给他喝,还有你姑不是半身不遂的么,尿布也用的上。”
二人在搜刮中忘记了时间,直到视野中染上了夕阳的火红,才发觉己经到了傍晚。
“哇,你看。”
海面反射着夕阳,一副完美的不真实的景象。
“这应该就是那些穿西装的说的价值千金的海景吧”
“你说这房子得值多少一幢。”
“管他多少一幢,反正我们两个挣钱挣到三百岁也买不起。”
“也是,不想这个了,我们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
内城区的夜晚灯火通明,人们行色匆匆,没人会在意街上跑过的两个背着蛇皮袋的小孩。
就像没人会在意城墙下那一群聚集着等待进城的人一样。
“现在的城墙是以前的海防大堤改的,后来海岸线向大海前进了,新的土地成了新的城市,新的海岸上又建起了新的海堤。”
在队伍中与周围的人一同缩在城墙下的男人正和他的孩子们讲着
“你们看那边,我们来时见过,那是更久之前的城墙,更久更久之前的大堤,现在已经和外城区的楼房融为一体了。”
“那更久之前的呢。”
更久之前的在城外的荒野,已经是废墟了,再更久之前的,就只有更久之前的人知道了。
视角随着那来自远海,正在从海岸飞向内地的候鸟,它们停留在了那之前的城墙,更久之前的海堤上。现在它已经是无数人的家,墙身上的窗户灯火通明,墙角下的工厂轰鸣不止。墙与墙下的城市一同绵延到视野的尽头。
那座药厂也只是这墙下众多工厂中的一座,轰鸣的机器,冒烟的大烟囱,与其他工厂没有区别。要说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厂里小孩很多吧。
浓眉的老人打开了窗户,分给他的房在城墙上,正对着烟囱,他也只敢在晚上停工时打开窗子透透气。
他已经回到药厂有些日子了,这段时间里,总有些以前人再陆陆续续的回来,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听说那个孩子在他之前就回来了,“那里”的人开船来接他走了,应该是送去“那里”了。
“总感觉又有谁在计划着什么。”他这样想“越来越多的家伙掺和进来了,组织,那里,听说还有教团……”
楼下的吵闹声又传上来了,这块本就是厂里工人和家属活动的地方,吵闹些也正常。
看向楼下,一辆叉车正拉着一张床在厂房间的道路上穿梭着,床上还有一群兴奋的孩子。
“这几个孩子还在治疗中,这几天必须待在床上。”
这话是他亲自说的。
许大夫一脸黑线的望向开车的人,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
“老吴啊,那没事了。”随后将窗子一关躺回了床上“他也来了啊。”
从城墙飞起的鸟儿继续向西飞去,落在了那之前的聚落,更久之前的城墙,更久更久之前的海堤,现在的废墟上。
废墟下已是树木茂盛,不少树木也爬上了废墟,过不了多久,这就会与山林融为一体。
很难想象这里从前是海。
废墟之下,一位旅人正和他的马儿一同朝着城市那光亮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