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手机屏幕是显示的短信内容,女生默默收起手机,准备继续听课。
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顺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她便结束了这次课堂上的小差,视线从新投入到黑板上那道复杂的应用题中。
随着她这些普通的动作,教室里也和刚才渐渐有些不同。
后排几个睡觉的男生揉了揉眼,从瞌睡中醒来,开始百般无聊的盯着黑板发呆。
坐在第三排的班长写下自己已经解出的答案,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手指,看了一眼因迟到被罚站的李芯禺。
靠走廊一边的几个座位,正小声聊天的几个女生也没来由的陷入了沉没,仿佛突然丧失了对交谈话题的兴趣。
……
很多同样的、不起眼的、十分普通的事情正在整间教室里发生。
李芯禺没有发现,或者说没有在意。这间教室里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改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也不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变化不断发生的过程中,刚才收到短信的蘑菇头女生看似随时挽起的一小撮刘海渐渐消失在她耳畔。
他现在只是在盯着黑板上的那道题,在脑海中对未来生出无限天马行空的美好向往。
……
蘑菇头女生有个很普通的姓,她姓刘。
她也有一个不普通的名,叫渝川缘。
她叫刘渝川缘。
据她说这是为了纪念她父母在重庆江边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当然,作为相处近一年的同学,大家都习以为常,不再有人好奇于她非复姓却又四字的怪名字。
要说她在班里给人的印象,那只能说是个爱耍脾气的跋扈早期公主病。因为她的自我意识实在太强,行事又不在意他人的感受。
她的成绩位于班级中上等,虽然无缘与最前列,但也很少跌出前二十。
还有一点,她长得很白,非常白,是班里最白的女生。
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她的眼睛有些小,那她可能真的会是个美女。
说了这么多,只能说明刘渝川缘在班里并不是一个泯然众人、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同学,而是相当令人印象深刻。
个性鲜明,行为突出,这一切都是对她学生身份最好的描述,也同样是对她身份最好的伪装。
没错,就是伪装。
不拘于所谓潜入、跟踪、监视任务所必须低调的常识,她把一切都放在了明处,将任务变成生活,将自己完全带入到了学生的身份中,直接本色演出,演出了她自己。
她是XXXX高中高一年级 X班的一名学生刘渝川缘。
她也是圣地驻地面部队,负责长期监视异端GS1437h5号个体——罗崇阳的信仰势力圣徒,代号“落发女”的刘渝川缘。
进两年来,作为同班同学,她在明处监视着罗崇阳的一切。
她知道他在某些方面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一但下定决心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做法。
她知道他唯一的知心朋友只有从小玩到大的李芯禺,这也是让他唯一有些重视的感情。
她也知道昨天晚上,为了挽救,或者说保护这份感情,那个倔脾气的男生做出了什么事。
这些她都知道,但也无法理解。
因为作为同学刘渝川缘对李芯禺自然有些了解,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罗崇阳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放弃现有的一切,乃至于甚至放弃了神和教会的恩惠和自身性命,自甘堕落。
就为了一个这样以自我为中心、有些记仇、有些轻微洁癖和强烈占有欲、还有些中二的家伙,他居然就这么背叛了给予他第二次活下去机会的教会而倒戈?
怎么可能?这简直荒谬,简直不可理喻。
而最重要的是,刘渝川缘对李芯禺的印象极度的差,若不是教会有明文规定严禁干涉普通沉睡者的生活,她早就运用自己的“奇迹”好好料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之所以和李芯禺相性如此不和,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性格上的原因。曾经发生的两件事情让她只能对那个死中二产生彻底的厌恶情绪。
第一件事是发生在很久以前,她刚刚接下监视异端个体罗崇阳的任务而以学生的身份来到这个城市。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刘渝川缘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普通沉睡者,他姓彭。
但遗憾的是,这位沉睡者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而是暗中喜欢着另一位姑娘。
对此毫不知情的刘渝川缘向彭姓少年表白了,然后不出意料的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处在那种青涩的年纪,所有人自然都对这种事情怀着强烈的好奇感和向往,于是这件事毫无意外成为了最劲爆的八卦流传在她们班级这个小集体中。
而这不久之后的某天,在某次班级活动的全班聚会中输给李芯禺一连十二次置骰子的彭姓男生被逼得只能选择完成李芯禺的一个要求。于是李芯禺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兴奋不已的大冒险。
向喜欢的女生表白。
之后的结果很普通,彭姓男生在表白后便开始了和那个女生的交往。他们两人真的很合适,没有吵架、没有闹别扭,两人就这么普通、和谐但快速的确立关系,然后走在了一起,据说最后报考了同一所高中。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李芯禺在事后也被好事者冠以“班级红娘”的外号,对于这些,他也一笑了之。毕竟这就是所谓的青春,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就应该这么快乐而笑闹着度过自己最美好的岁月。
但当时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彭姓男生表白时,在教室里所有同学不停起哄的热烈氛围中,角落里刘渝川缘的脸色是多么尴尬。
他只想着去撮合一对合适的同学,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伤害了某个少女的心。
哪怕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刘渝川缘对那个彭姓男生也早已没什么感觉。但当时的那种难堪,那种尴尬,仍然让她对李芯禺这人印象差到了极点。
而第二件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作为一个自我意识相对要强的早期公主病,对自己尚未有这份认知的刘渝川缘人员并不算很好。
当然,绝大多数自我意识过剩的人都有类似的情况,他们不愿意因为迁就他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自我为优先,很少顾及周围的情况,所以这样自然很容易得罪人。
刘渝川缘如此,李芯禺亦是如此。
当然,这种人在那座塔里随处可见,一抓便是一大把。
很少有人能一直容忍他们的任性,所以他们这种人的交际圈一般都很窄。
比如李芯禺,他的交际圈,或者说唯一的、那种可以赋予无条件信任的朋友,只有罗崇阳一个。其他的人对他来说只是过客,只是凑巧与他生命产生交集的个体,也就是俗称的酒肉朋友。
同样,刘渝川缘也有且只有一个这样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友人。
她愿意包容她的任性,理解她的怪癖,在她需要时给予安慰和关心,在她不需要时安静的在一旁默默注视。
而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朋友,和她那份无疾而终的初恋一样,再一次被那个可恶的死中二夺走了。
没错,她的这个友人就是袁芳。
如果要用一个词评价袁芳同学,那么最完美的答案只能是温柔如水。
她面对所有人都带着温柔而善意的微笑,做事分寸把握的极好,既不会让人感觉侵犯了自己的隐私和其他重要的东西,也不会给人以糊弄的感觉。
要同时做到这些,真的很难。
要知道,人类是一种极为挑剔和难以应付的生物。但整个班级62个同学,一共61种性格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对她有什么不满。
也只有袁芳同学这种温柔如水的人,才能平和的包容刺豚一样的刘渝川缘。
但现在,唯一那个愿意包容她的朋友也离开了她,还是因为那个她最讨厌的人,这让她怎么能不生气?
大半个月前的某天,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袁芳因为家里的关系而转学。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见过对方。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某些异样。关于袁芳所谓“转学”的异样。
在班主任宣布她转学后,为什么她座位里的东西一直堆着没人来收拾?为什么自己打给她的电话全变成了无人接听?为什么她之前热衷于的几个网络论坛账号都不再有发言记录?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班主任宣布这件事的时候眼里会闪烁着一抹妖异的红?又为什么自己去她家拜访时,她的父母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女儿的存在?
是的,袁芳不是转学,而是失踪了。而且失踪的无比蹊跷。
这些疑问,让她有些不安,也有些疑惑。所以她以自己的方式展开了调查。
最终在三天前,通过组织的资料库和任务记录,她明白某件事,也知道有很多“上面”来的同袍也要来到这个城市,执行某个任务。
这个任务的一部分就是将她已经被吸血鬼同化的朋友……抹杀。
而作为常驻本地圣徒,她作为被选人员进入此次任务的预报援助部队名单,也有了相应权限来浏览此次任务的相关注意事项。于是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让她极度厌恶的人。
为什么哪都有你?
……
现在,已经解出答案她放下了手中的笔。
笔下压着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凌乱的线条,很明显和黑板上那道题没有任何关系。而这些线条交汇处,是她之前写下的答案,也是她现在最想要的结果。
那是一个字,一个“死”字。
既然现在你自己撞到了枪口上,那就不要怪我以执行公务的名义公报私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