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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照片的祭品与琴弦的暗涌(1 / 1)

张宇那句“你好自为之”像一句冰冷的判词,在陈默死寂的世界里回荡了一整夜。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抱着那个黑色的相机盒子,像抱着自己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领土。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如同他内心深不见底的恐慌。照片任务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相机里唯一一张能交差的“作品”——那张边缘捕捉了林小满灿烂笑容的篮球场照片——早已被秋禾删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讽刺的空白。

第二天踏入教室,陈默感觉自己像一个行走的靶子。每一个投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无形的压力,仿佛苏晓的无声催促和王磊的绝望叹息都化作了实质的针,扎在他的背上。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靠墙的座位,像一只受伤后急于躲回巢穴的动物。书包里的相机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他不敢抬头,不敢看秋禾的方向,更不敢看林小满。张宇的座位是空的,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种更深的孤立无援。

秋禾来得比平时稍晚。她走进教室,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座位,没有在那个靠墙的角落做任何多余的停留。她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昨天那个在回廊里撞见陈默狼狈样子的人不是她,仿佛她从未看过相机里那张被删除的照片。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刻意的平静下,压着怎样汹涌的暗流。陈默对相机的过度紧张,他那走投无路般的恐慌,还有那张照片所昭示的、不容置疑的真相……这一切都像冰冷的铁块,沉在她心底。她不再有探究的兴趣,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疏离。她甚至懒得去猜测他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那是他的选择,他的囚笼,与她无关。

上午第二节课间,张宇才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一屁股坐在陈默旁边,带来一股室外的寒气。他看了一眼旁边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壁里的陈默,眉头皱了皱,但没说什么,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卷子开始翻找。

就在这时,宣传委员苏晓像一阵忧愁的风,悄无声息地飘到了他们的座位旁。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小心翼翼的恳求,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陈默同学……那个……照片……”她没说完,但未尽之意像沉重的石头压在陈默心头。

陈默的身体瞬间僵硬,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死死抠着桌角的木屑,仿佛那是救命稻草。他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苏晓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失望和焦虑,眼圈似乎都红了:“一点……一点都没有吗?随便拍点什么都行的……”她几乎是在哀求了。宣传展板和PPT的截止日期像催命符,压得她喘不过气。

“喂喂喂,苏晓同志!”张宇看不下去了,一把将手里的卷子拍在桌上,声音洪亮地打断了苏晓的哀求和陈默的沉默,“催命呐?没看我们默哥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吸引了周围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张宇,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张宇没理他,站起身,胳膊大大咧咧地搭在苏晓瘦削的肩膀上(苏晓不适地缩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推销的口吻说:“不就是照片嘛!多大点事儿!我们默哥的相机里,好东西多着呢!对吧默哥?”他朝陈默挤眉弄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来,默哥!给咱们宣传委员开开眼!随便挑两张,保证惊艳全场!”

“不……不行!”陈默脸色煞白,失声叫道,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放在腿上的书包,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张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无异于要将他剥光了示众!

“哎呀!害羞什么!”张宇像是没看到他的惊恐,反而更来劲了,笑嘻嘻地去拽陈默怀里的书包带子,“好东西要分享嘛!苏晓又不是外人!看看!看看!”他的动作带着点蛮力,半开玩笑半强迫。

“张宇!放手!”陈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尖利,他死死护住书包,身体因为对抗而微微发抖,额角青筋都凸了起来。两人在座位旁无声地拉扯起来,书包带子绷得紧紧的。周围的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投来好奇或疑惑的目光。

苏晓被这阵仗吓到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看张宇,又看看脸色惨白、像困兽般的陈默,急得快要哭出来:“别…别抢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秋禾坐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陈默为了守护那个相机而爆发出近乎歇斯底里的抵抗,看着他眼中深切的恐慌和绝望,再联想到相机里那张曾经存在的照片……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厌烦和一丝难以言喻悲哀的情绪涌上心头。又是这样。为了守护他那点卑微的秘密,他可以如此失态,如此不顾一切。她甚至懒得去探究张宇是在解围还是在添乱,只觉得这场面既滑稽又可悲。她漠然地收回视线,拿起水杯,起身走向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将那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彻底抛在身后。

就在陈默快要崩溃,张宇也意识到玩笑开过了火,准备松手时——

“啪嗒!”

一声轻响。在两人激烈的拉扯中,陈默书包的侧袋拉链被扯开了。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秋禾刚刚离开的座位旁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是陈默的相机存储卡。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卡片上。苏晓的失望,张宇的错愕,陈默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巨大的、灭顶般的绝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陈默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着书包的手臂颓然垂下。他看着地上那张小小的卡片,仿佛看着自己被宣判死刑的罪证。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守护,都成了徒劳的笑话。秘密即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小心翼翼构筑的世界,将在下一刻彻底崩塌。

张宇也愣住了,他看看地上的卡,又看看陈默面如死灰的样子,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远超他的想象。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回,却发不出声音。

离存储卡最近的一个男生,叫李想,平时大大咧咧,好奇心重。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那张卡。“咦?存储卡?”他好奇地翻看着,“陈默,你的照片都在这里吧?摔坏了没?”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捡起的是什么。

“别动!还给我!”陈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伸手就去抢!

李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一扬,卡片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

不偏不倚,掉进了秋禾放在桌角、刚刚接满热水的敞口玻璃杯里!

噗通。

一声轻微的闷响。存储卡沉入温热的水中,缓缓沉底,贴着杯壁。水面荡开一圈小小的涟漪,随即恢复平静。

时间,在这一刻,真正地静止了。

陈默保持着伸手抢夺的姿势,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喊,所有的恐慌,都被这轻轻的一声“噗通”彻底扼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玻璃杯,盯着清澈水底那张静静躺着的黑色卡片。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从头顶到脚底,冻彻骨髓。他甚至感觉不到心跳。

张宇目瞪口呆。

苏晓捂住了嘴。

李想一脸闯祸了的惊慌。

周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陈默的身体晃了晃。他没有看任何人,没有说一句话。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死白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微微颤抖着。

没有人敢说话。刚才还喧闹的课间,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苏晓看着那个水杯,又看看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陈默,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张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拍陈默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坐了回去。

秋禾端着水杯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诡异的死寂,以及自己桌角水杯里多出来的“不速之客”。她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水底那张小小的黑色卡片,再看看那个低垂着头、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背影,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被什么东西狠狠凿开了一道裂缝。

没有预想中的快意,也没有冰冷的嘲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猝不及防的刺痛感,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她清晰地看到了陈默眼中最后那抹彻底熄灭的光,看到了他瞬间坍塌下去的脊梁,看到了那种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那张存储卡里有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关于林小满的瞬间,是他所有卑微心血的唯一证明,是他贫瘠世界里仅有的、不敢示人的珍宝。而现在,它被当众扯出,像垃圾一样掉进水里,连同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一起被彻底浸透、宣判死亡。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传来的温热触感,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冰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汹涌的悲哀淹没的愧疚感,悄然浮起。如果……如果她当初没有删除那张照片……是不是……?但这个念头立刻被她掐灭了。删除照片,是她维护自己破碎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没有错。

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场无声的、彻底的毁灭。她默默地坐回座位,将那个泡着存储卡的水杯轻轻推到了桌角最边缘,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她没有再看陈默一眼,只是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用力地翻动着书页,发出哗啦的声响,试图驱散心底那片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霾。

下午,阴云密布,天空低沉得仿佛要压到屋顶。高二(3)班的教室里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比窗外的天气更加压抑。

陈默的座位空了。从存储卡掉进水杯后,他就再也没抬过头。第三节课上课铃响前,他像一抹游魂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教室,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苏晓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宣传照片任务彻底泡汤,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向老师解释。张宇烦躁地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偶尔看向那个空座位,眼神复杂。秋禾强迫自己盯着黑板,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桌角那个水杯,飘向那个绝望的背影。

就在这种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中,班长王磊带着一个女生走进了教室,脸上带着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

“同学们!安静一下!”王磊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高三(7)班的秦薇学姐!她听说我们班文艺汇演节目需要伴奏,主动提出可以来帮忙!学姐钢琴十级!还拿过市里的奖!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带着点茫然和意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个女生身上。

秦薇身材高挑,穿着干净整洁的高三校服,扎着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五官不算顶漂亮,但眉眼清秀,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抿着,带着一种疏离的、近乎冷淡的自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仁颜色偏浅,看人的时候目光直接而锐利,像能穿透表象,直抵人心,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人不太舒服。她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乐谱,姿态挺拔,像一棵孤傲的雪松。

“大家好,我是秦薇。”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亮,干脆,没什么温度,“班长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古筝和舞蹈的融合,想法不错,但需要更精准的配合和更丰富的织体。钢琴的加入可以提供稳定的节奏支撑和更宽广的和声色彩。”她开门见山,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现在,我需要看看你们的基础和排练情况。”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教室里扫视,最后落在了讲台旁的古筝和站在一旁的秋禾、林小满身上。

秋禾和林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救兵”和对方强大的气场弄得有点懵。林小满下意识地往秋禾身后缩了缩。

“呃…学姐好!真是太感谢了!”王磊连忙打圆场,热情地介绍,“这是我们班的秋禾,弹古筝的!这是林小满,负责跳舞!”

秦薇的目光在秋禾脸上停顿了两秒,那审视的、仿佛在评估什么的目光让秋禾微微蹙眉,感到一丝不适。然后,她的目光又扫过林小满,没有多做停留。

“嗯。”秦薇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向讲台旁的古筝,“谱子?”她言简意赅。

秋禾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那份《渔舟唱晚》的简谱递过去。秦薇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简谱的粗糙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她放下乐谱,走到古筝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没有坐下,只是随意地在几根弦上快速拨弄了几下。

“铮铮——”

清越的琴音响起,带着一种利落的颗粒感。虽然只是几个随意的音符,但那精准的触弦和干净的音色,瞬间彰显出深厚的功底。与秋禾之前生涩的摸索相比,高下立判。

秋禾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她看着秦薇那熟练而带着距离感的动作,听着那比自己娴熟太多的琴音,一种被无形比较的压力悄然滋生。

“音准还行,但共鸣不足,琴弦该调了。”秦薇收回手,像下诊断书一样给出评价,语气平淡无波。她转向林小满:“你,跳一段看看。”

林小满被这命令式的口吻弄得更加紧张,求助地看向秋禾。秋禾对她点点头,给了个鼓励的眼神。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动作,在教室中央跳了起来。动作依旧带着生疏感,节奏也有些乱。

秦薇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等林小满跳完,她沉默了几秒钟,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舞蹈语汇单一,节奏感薄弱,肢体控制力不够,情感表达模糊。”秦薇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林小满本就脆弱的信心,“完全跟不上古筝的意境。需要大量基础训练和细节打磨。”她的点评犀利直接,毫不留情面。

林小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咬着嘴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从小到大,她还没被人这样当众批评过。巨大的委屈和难堪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秋禾的脸色也变了。秦薇的批评虽然指向林小满,但那句“跟不上古筝的意境”像一根刺,也扎在了她的心上。她上前一步,挡在林小满身前,直视着秦薇那双过于锐利的浅色眼眸,语气带着明显的维护:“学姐,小满她只是刚开始练,而且我们之前并没有钢琴配合……”

“所以呢?”秦薇打断她,目光迎上秋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和审视,“基础差就是基础差。时间紧不是借口。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否则,不如直接弃权,省得丢人。”她的话像冰锥,又冷又硬。

“你……”秋禾被噎得一时语塞,胸中涌起一股怒气。这个秦薇,专业能力或许很强,但这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好了好了!学姐也是为我们好!严格点好!严格点好!”王磊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额头上都冒汗了,“学姐,你看……接下来我们怎么练?我们都听你的!”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秦薇的目光在秋禾明显带着怒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她没再理会秋禾,转向王磊,开始条理清晰地布置任务:“首先,找人调琴。其次,林小满每天放学后加练基础形体一小时,动作分解,对着镜子抠细节,把软开度和控制力提上来。舞蹈动作需要重新编排,我会根据古筝旋律和钢琴的和声走向设计更契合的舞段。秋禾,”她再次看向秋禾,语气公事公办,“你的指法需要更规范,力度和音色处理要更细腻。谱子我会重新编配,加入钢琴声部,回头给你新谱,尽快熟悉。”

她语速很快,安排得井井有条,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力。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林小满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秋禾紧抿着嘴唇,看着秦薇,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也有一丝被对方专业气场压制的无力感。这个突然降临的“救兵”,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场更严酷的考验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窗外的天空更加阴沉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高二(3)班的教室里,文艺汇演的道路上,骤然刮起了一阵冰冷而强劲的风暴。而那个消失的身影,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公开处刑的少年,此刻又在哪里独自舔舐伤口?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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