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端坠泥(1 / 1)

水晶吊灯的光碎在江俏俏腕间的百达翡丽上,折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弧光。眼前的波士顿龙虾泛着诱人的红,烤乳猪的脆皮金黄酥亮,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黑松露和昂贵香槟的馥郁。这本该是江陵名媛圈里一场寻常的盛宴。

可江俏俏只觉胃里发腻。

她百无聊赖地用刚做的、镶满碎钻的纤长指甲,挑剔地拨弄着面前价值不菲的珍馐。最终,那涂着“烈焰玫瑰”甲油的指尖,只捏起银勺,舀了些最边缘的青瓜拌木耳。冰镇过的青瓜脆爽,裹着薄薄一层香油,木耳滑嫩,算是这场浮华盛宴里唯一入得了她眼的清味。

“啧,俗气。”她红唇微启,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殷勤布菜的侍者动作一僵。一盘普普通通的凉拌菜,很快被她挑剔地吃掉了大半盘。

“俏俏。”父亲江振宏的声音从主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懒懒抬眸,像只被惊扰的慵懒波斯猫。起身时,香奈儿No.5的尾调在空气中曳过。父亲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不,在江俏俏眼里,更像一个男孩。个子不高,穿着剪裁尚可但显然不是顶奢的西装,脸上挂着努力挤出的得体笑容。江陵集团陈家的儿子?呵,那个在房地产寒冬里摇摇欲坠、如今巴巴贴上来想攀附她家新能源产业的陈家?

“来,俏俏,这是陈锋。”江振宏笑容满面,眼底却是不容反驳的撮合意味,“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陈锋连忙伸出手,目光飞快地掠过江俏俏。那身当季高定,腕上的百达翡丽星空,耳畔GRAFF经典黄钻耳钉晃出的璀璨光芒……每一件都像无形的秤砣,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他知道江俏俏是江陵最耀眼的“金凤凰”,也清楚自己此刻接近她的目的——重振家族。他需要这张通行证,哪怕代价是面对这位以骄纵任性闻名的大小姐。

“你好,俏俏,久仰。”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江俏俏眉梢都没动一下,只伸出两根保养得宜、涂着昂贵甲油的手指,象征性地在他指尖碰了碰,快得像被烫到。清高,冷漠,带着俯视尘埃的疏离。

餐毕,陈锋鼓起勇气邀请:“俏俏,江边今晚有灯光秀,听说很壮观,要不要……”

“灯光秀?”江俏俏嗤笑一声,随手拎起那只价值六位数的限量款LV Capucines,“等我七老八十了坐轮椅也能看。没劲。我要玩点刺激的。”

“刺激?”陈锋心头一跳,看着这位大小姐浑身上下写着“挥金如土”的气质,硬着头皮问:“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溜冰。”江俏俏吐出两个字,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溜…溜冰?”陈锋一愣,随即如释重负,赶紧跟上,“好!好!我陪你!商场顶楼那家冰场我知道,环境不错!”他脸上堆起笑容,一路小心陪着,言语间尽是暖意。只要不是去赌场挥霍千金,或者玩极限运动,溜冰场简直是天堂。

冰场里冷气十足。换上冰鞋的江俏俏,仿佛瞬间褪去了娇气,化身冰上精灵。她身姿轻盈如燕,在光洁的冰面上肆意滑行,一个流畅的旋转,接一个小跳,动作带着未经专业雕琢却足够赏心悦目的灵动,裙摆随风飘起,陈锋靠在围栏边,看得有些入神,由衷地鼓掌:“俏俏,你滑得真好!”

冰场灯光打在她身上,像聚光灯下的明星。江俏俏唇角微勾,带着点被取悦的得意。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下压,重心前移,准备尝试一个更具观赏性的、略带后仰的旋转跳跃——这是她最近看花滑比赛学来的,私下练过几次。

起速,旋转!

陈锋期待地看着。

然而,那预想中的优美弧线并未出现。

江俏俏的身体在旋转到一半时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所有的轻盈瞬间消失。她像一只突然折翼的鸟,姿态怪异地蜷缩起来,然后,直直地、沉重地扑向冰冷的冰面!

“俏俏!”陈锋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化为惊恐,失声尖叫着扑过去。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江俏俏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投入了深海的漩涡,急速下沉。陈锋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最终被一片死寂的嗡鸣取代。

在意识的最后碎片里,她似乎飘荡在混沌的水面上,断断续续的声音像隔了厚厚的玻璃传来:

“……急性…症状……”

“……食物…中毒……”

“……晚餐…木耳……”

“……米酵…菌酸……”

“……过…期……”

“米酵菌酸”——这四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她的灵魂深处。随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沉重,将她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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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死哪去了?!日头都晒腚了!豆芽菜!豆芽菜都他妈发过头了!”

一个粗粝、暴躁、如同砂纸摩擦铁锅般的男人吼声,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劈开了江俏俏混沌的意识!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浑身酸软无力!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入眼是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霉变和……豆芽特有的微腥气。

“聋了?!作死啊!还不滚出来!”吼声近在咫尺,带着浓重的口臭喷在脸上。

江俏俏本能地一哆嗦,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一张骤然凑近的脸!狭长,蜡黄,布满粗大的毛孔和深刻的皱纹。一双浮肿的小眼睛,此刻正喷着火,恶狠狠地瞪着她。油腻打绺的头发贴在额前。

“你…你谁啊?”江俏俏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前世未尽的惊惶和属于“江俏俏”的、残留的骄纵质问。她下意识想抬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谁?哈!张秀英!你他妈癔症又犯了是吧?”男人脸上的横肉气得直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老子是你男人!陈八两!你他妈给老子记清楚了!短剧看多了是吧?梦里十八个老公轮着伺候你?睁开你的眼看看!现实里就老子一个!还他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个懒婆娘!”

“陈…八两?”江俏俏脑子里一片混乱。张秀英?这土掉渣的名字是谁?前世最后的记忆碎片——冰场的冰冷,陈锋的尖叫,“米酵菌酸”的毒咒,还有眼前这张狰狞的、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的脸……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

突然,男人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猛地伸过来,带着汗臭和劣质烟草味,重重按在她额头上。那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操!脸白得跟吊死鬼似的,还真发烧了?”陈八两的骂声顿了顿,赶紧给老子爬起来!那几缸豆芽再不管就烂透了!卖不了钱,咱们喝西北风云!”

那缕属于“江俏俏”的、骄矜的灵魂在剧烈地挣扎、尖叫、拒绝接受!她狠狠心,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对着自己干瘦的大腿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嘶——!”

尖锐的、真实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这不是梦!

她猛地从那张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破炕上弹坐起来,顾不上眩晕,跌跌撞撞地冲出那间低矮、昏暗、散发着恶臭的土屋。

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

眼前是一个破败得摇摇欲坠的小院。泥土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堆着柴火和破烂。最刺眼的,是院子中央并排放着的三口巨大的、布满污垢的瓦缸。缸口盖着湿漉漉的、发黑的草帘子,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豆腥气和隐约的酸腐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豆芽菜”?她前世吃腻了山珍海味,如今却要守着这发酸发臭的豆芽?

她茫然四顾,视线最终落在墙角一个积满浑浊雨水的破瓦盆里。

水面晃动,勉强映出一张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枯黄得像秋后稻草般、剪得狗啃似的短发。一张瘦削、蜡黄、布满细密皱纹和晒斑的脸。小小的眼睛因为长期操劳和营养不良而浮肿无神。嘴唇干裂起皮。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完全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服。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绝望、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小院的死寂!惊飞了屋檐下几只肮脏的麻雀。

水盆被惊恐的她一脚踢翻,浑浊的水流了一地,那张可怖的倒影也支离破碎。

她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沾满了污泥和鸡屎。

这不是她!那个众星捧月、一身名牌、动辄嫌弃龙虾太腻的江俏俏呢?!

她的百达翡丽呢?她的GRAFF钻石呢?她的香奈儿香水呢?

都没了!

统统都没了!

只有这具干瘦、丑陋、散发着贫穷和劳作气息的陌生躯壳!只有这个叫“张秀英”的、被“陈八两”呵斥的农妇身份!只有这满院子的、散发着不祥酸腐味的……豆芽菜!

“米酵菌酸……”前世弥留之际听到的冰冷字眼,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嘶嘶作响。她看着那几口巨大的、仿佛在无声嘲笑她的豆芽缸,一个让她浑身冰冷、毛骨悚然的念头疯狂滋生:

那盘要了她命的过期木耳……和眼前这发酸发臭的豆芽菜……它们之间,究竟藏着怎样致命的联系?她这具身体的张秀英,又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从云端到地狱,原来只需要一盘凉拌菜和一次摔倒的时间。吃土的日子,就这样带着腐臭的豆腥味,粗暴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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