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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终焉骑士与白衣公主(1 / 1)

血池林边缘,空气像凝固的血块般粘稠沉重。深褐泛红的瘴气从密不透风的扭曲丛林中蔓延出来,带着铁锈和腐败的甜腥味,贪婪地吮吸着闯入者的生命力。

罗杰的“利爪”商队支起了简陋的、散发着驱瘴药水刺鼻气味的防御屏障。即便是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老手,面对这片噬人绝地,脸上也难免蒙上灰败的死气。

佣兵们在屏障边缘警戒,视线不敢离开那片翻滚的红雾,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择人而噬的怪物钻出。

伽蒂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闭目调息。身边的幽梦(莱尔)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的黑色咒印像活物般在单薄的衣衫下不安地搏动。

仙蕊蔓草被罗杰视若珍宝地贴身带着,只偶尔拿出注入魔力催动一下,那小蕊的微光在红雾中艰难地指引着方向——直指血池林深处,花封谷地的方向。

距离那短暂的七天花期又近了一天,压抑的焦灼感几乎和瘴气一样浓得化不开。

“坎贝尔,前面探路的兄弟说动静有点不对劲,”一个脸上带疤的佣兵凑近罗杰低声道,“瘴气深处……有光,很奇怪的冰蓝色光,移动得很快。”

“光?”罗杰皱眉,在血池林,异光往往意味着更加致命的危险,“魔兽?还是毒瘴变异?”

伽蒂也睁开了眼,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寒意。她捕捉到空气中一丝与血腥腐气格格不入的气息——清澈、冰冷、带着一种神圣的高渺感,却又脆弱如风中残烛。

突然!

“嗷——!”

一声悠扬清越、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嘶鸣声穿透了浓稠的瘴气!冰蓝色的光华在右前方的红雾中猛地暴涨、绽放!如同极地阳光透过冰川,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威严!周围的瘴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尖叫着翻滚退散,露出一条暂时清澈的路径!

极天冰神鹿!

伽蒂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传说中的圣兽怎么会出现在如此污秽血腥之地?!

那冰蓝神光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清晰可见。

银白色的长发并未如名门淑女般精致编束,只是略显凌乱地披散着,衬得一张本就苍白的小脸愈发楚楚可怜,仿佛易碎的琉璃。少女穿着纯白色、不染尘埃的魔法长裙,身下却非鞍鞯,而是一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铺着厚厚天鹅绒软垫的精致白藤轮椅。

她端坐其上,双手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纤细的双腿无力地垂落,被毯子小心覆盖着。那双同样冰蓝色的眼眸,本该明媚清澈,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惊惶、不安,以及对周遭可怖环境的深切恐惧。

伊莉·威廉姆斯!

伽蒂的心猛地一沉。这位威廉姆斯家的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这种状态?

在少女所骑乘的、那头散发着圣洁威严的极天冰神鹿之前,稳稳站着一个男人。他一头钢灰色的短发根根竖立,如同拒绝屈服的银针,面部线条冷硬如同寒铁锻造,看不出丝毫表情。

一身毫无纹饰、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银色全复式骑士重甲,将他整个人包裹得像一尊冷硬的人形堡垒。

他没有像寻常骑士那样佩戴花哨的徽章,只是在肩甲处刻着一道简洁却锋利无比的竖痕——那是威廉姆斯家族核心近卫骑士的标志!最令人心悸的是他手中并未持握巨剑或骑枪,而是一柄……门板般厚重、表面流转着无数玄奥苍白色符文的巨大方型塔盾!

那盾牌边缘流淌的苍白光华,带着冻结万物、终结一切的纯粹意志,将残余的、试图靠近的瘴气轻易粉碎、湮灭。

无需任何言语,仅仅是这股气息和那面独一无二的盾牌,伽蒂就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哈特·索莫费尔德!威廉姆斯家族年轻一代最强之壁,伊莉·威廉姆斯的专属守护骑士!他的传说在战场上如同寒霜掠过大地——沉默寡言,永不后退,其守护意志与其所御的苍白终焉之力,据说连真正的SS级魔法攻击都能生生抗下!伽蒂曾在父亲口中听到过:哈特就是一面会移动的叹息之壁。

此刻,这面“叹息之壁”稳稳地站在冰神鹿之前,冰冷的目光扫过罗杰的商队。那眼神锐利如刀,不带审视,只有纯粹的评估——评估威胁的等级。在他眼中,这支杂乱的商队以及那些惊恐不安的佣兵,甚至包括伽蒂刻意压制在A级顶阶的伪装力量,都如同尘埃蝼蚁般微不足道。

若非神鹿的光辉无意中扫开了退避之路,他根本不屑与此等存在产生任何交集。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身后轮椅上那个脆弱如冰雪般的少女身上。

就在哈特冰冷的视线掠过缩在伽蒂身后的幽梦时,异变陡生!

“呜……”幽梦突然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猛地蜷缩!并非来自夜毒咒的直接发作!而是——

当伊莉冰蓝色、带着怯懦与不安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莱尔”身上时,幽梦体内那被冰卿本源符文强行压制的、源于夜鸦的S级诅咒之力——暗影与凋零的诅咒——像是被投入了滚烫油锅的冷水,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污秽的黑暗波动!

这股邪恶的诅咒之力本能地感应到了另一种截然相反、却同样源于巅峰的本源之力——冰卿在暴走失控时残留在伊莉双腿深处的、来自水之灵石的绝对零度与纯净封禁之力!

诅咒的秽暗与诅咒残留的绝对冰冷,这两种同源不同质、本质却都达到某种极致的力量彼此感应、瞬间碰撞!尽管都只是残留印记或封印内的震动,其冲突依旧引发了小范围的魔力激荡!

幽梦胸口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华,几乎穿透了伪装用的单薄衣物!原本稳定的少年伪装术式如同遭遇重击的琉璃般,哗啦一声裂开了丝丝缝隙!她脸上那粗鄙的眼镜之下,属于少女的清秀轮廓一闪而逝,喉部的变声魔法也出现了一丝破音!

“嗯?!”哈特·索莫费尔德瞬间捕捉到了这微小的、但充满“异样”的变故!他那如同万年寒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杀机!

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条件反射,他那巨大的塔盾“终焉壁垒”微微一沉,整个人的气息瞬间由坚壁转为出鞘的绝世凶刃!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仿佛要将存在本身都化为苍白尘埃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伽蒂和幽梦所在的位置!那庞大塔盾的边缘,苍白符文如同燃烧的冰焰般炽烈亮起!

并非斩击前兆,而是最简单直接的守护清除姿态——威胁伊莉小姐安全的一切,无论大小,当即为尘埃!

盾未动,其势已至!周围的空气连同那刚刚被神鹿净化过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等……”伽蒂的警告卡在喉咙里。S级终阶的守护骑士全力爆发的气势,压得她如同背负山岳,连念头运转都变得滞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苍白风暴即将在下一个毫秒将幽梦彻底湮灭!

就在那足以让罗杰等人心胆俱裂的瞬间——

“哈特!!”

一声带着极致惊恐和虚弱的尖叫骤然响起!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嘶哑,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瞬间勒住了那即将喷发的苍白洪流!

只见轮椅上的伊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身体猛地前倾,一只颤抖的、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手死死攥住了哈特冰冷的臂甲边缘!那双饱含恐惧、惊惶的冰蓝色眼睛死死盯着伽蒂的方向,瞳孔深处映照出幽梦身上那正在竭力修补伪装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属于冰之魔女的……

冰蓝色本源光华!那印记的颜色……那让她又爱又恨、让她坠入无边冰冷深渊又让她魂牵梦绕的颜色……与那个在卢西城肆虐、最后被哥哥救下、在她生命中短暂照亮过温暖烛光又残忍将其熄灭的女人身上弥漫的力量……何其相似!

少女的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颤抖、破碎:“那是……冰……冰……卿姐姐的力量?在她身上?!别……不要……”恐惧让她语无伦次,但攥紧哈特臂甲的手却异常用力,指节甚至掐入了铠甲的缝隙,留下浅痕。

泪水在她眼中汹涌打转,对伽蒂和幽梦的恐惧尚未消散,另一种深埋心底、难以言喻、更无法被时间磨灭的复杂情绪却更猛烈地爆发出来——那是对那道熟悉而残酷光芒本身带来的、犹如本能般的依赖、呼唤与……绝望的阻拦!她并非认出了伽蒂和幽梦的真身,她只是被那源自同一个人、同一种本源、在她身体里留下永恒痛苦印记的光芒瞬间击中灵魂!

仿佛被无形的法则束缚,哈特那足以崩裂山岳的气势骤然凝滞!他猛地低头看向伊莉,那双冰冷坚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爆发出一股难以理解的挣扎!他手中的“终焉壁垒”剧烈嗡鸣,苍白的光芒明灭不定地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代表着一次足以摧毁这座小山的毁灭意志被强行压下!

“伊莉小姐……”哈特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岩壁,“……冰卿……和她们都会威胁您的安危。”

“不……”伊莉剧烈地喘息着,泪水终于滚落,烫在她冰冷的脸颊,“不是她……是……是那个光……”她的意识有些混乱,只是凭本能阻拦,“哈特……停下……”她死死攥住他臂甲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

苍白的光芒还在幽梦胸口起伏挣扎,那源自冰卿的力量印记与哈特释放的冰冷杀意相互牵引,仿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抗循环。

伽蒂的心脏狂跳如擂鼓,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一线生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伪装和解释都苍白无力!

僵持。致命的僵持。血腥的瘴气在短暂的退避后,再度带着更浓的恶意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

就在这时,哈特那冰冷的眼睛,突然极其锐利地钉在了伽蒂的脸上,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他紧抿的薄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压抑到极致的震慑:

“你们……也要找无疾花……?”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带着绝对确信的冰冷陈述。冰冷的目光扫过伽蒂,扫过她身后因痛苦和两种本源力量冲突而身体微微颤抖、伪装濒临崩溃的“莱尔”,最终如同万载玄冰,落在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瘫软在地的罗杰和他怀里的仙蕊蔓草上。

那眼神里的杀意淡去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更大目标碾压过的、冰冷无情的审视?如同狮虎暂时放弃了路边的虫豸,只因为它们更急切地要去扑杀更大的猎物。

时间仿佛在血色的红雾中凝固了一瞬。

伽蒂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赌!只有赌!

她迎着哈特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强压下所有恐惧,竭力维持着“莱斯·坎贝尔”这个角色应有的震惊、颤抖和一丝面对顶级强者的绝望式臣服姿态,声音嘶哑道:“是…是!大人!我弟弟…他…他被不知名的毒咒侵蚀!我们需要无疾花救他的命!我们只是想……只是想进去找花……”

她的话语被打断。哈特的视线依旧冰锥般扎在罗杰身上,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决定一切的冷酷:

“那东西,”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罗杰怀里的仙蕊蔓草,仿佛在指着一块无用的朽木,“还有你们这群累赘,”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筛糠般发抖的利爪佣兵,“……只会拖慢小姐的步伐。”

罗杰的脸瞬间变得比血池林的瘴气还难看。仙蕊蔓草?!这是他的命根子!也是……对方似乎根本不屑一顾?

“至于你和她,”哈特的眼睛转回伽蒂,目光锐利得能刮骨,“无需向我下跪,但……”他的视线在幽梦身上那顽强闪烁的冰蓝符文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那份强行压下的混乱与挣扎再次掠过,声音低沉沙哑,“不准离开我视线五步范围。否则……死。”

命令下达,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守护骑士冰冷的宣言在红雾中回荡,苍白塔盾的威压虽未全消,但目标已然明确。伊莉终于虚弱地松开手,瘫回轮椅中,大口喘息,冰蓝色的眼瞳里,恐惧深处竟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仿佛那熟悉的冰蓝,是她绝望深渊中看到的唯一一缕微光。

伽蒂的心沉入冰冷的海底,她知道,前路已然凶险至极。而与威廉姆斯家族这位伤残的二小姐和她那位恐怖如斯的苍白骑士同行,其本身可能就是一场更大的、无法预料的劫难。然而……无疾花!

她咬了咬牙,拉着依然在两种本源力量残留中痛苦颤抖的幽梦,一步步走向那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冰神鹿,走向轮椅上那脆弱又复杂的少女,走向了那面宛如活体叹息之壁般的苍白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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