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棠接过账本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这正是从粮仓密室找到的另一本账册,上面不仅记着宁国公府贪腐的明细,最后一页还画着个匕首的图样,刀柄上刻着个“李”字。
“李……”
沈知棠的声音发颤,“难道是当年伺候太子的李公公?”
谢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来十年前的太子被刺案,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宁国公府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宫里的人……”
沈知棠握紧账册,指节泛白。
父亲当年验尸时,肯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灭口。
“宁坤呢?”她抬头问道,眼底燃着怒火。
“被关进大牢了,”周文柏道,“但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他会说的。”沈知棠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我去会会他。”
谢凛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随即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女子,这次又能带来什么惊喜。
大牢里阴暗潮湿,宁坤被铁链锁在墙上,头发凌乱,却依旧眼神阴鸷。
见沈知棠进来,他嗤笑一声:“一个贱籍丫头也配来审我?”
沈知棠没理他,缓缓掏出那枚刻着“沈”字的银章:“认识这个吗?我父亲沈敬之的私章。当年他验出太子是被毒匕首所杀,你就联合李公公篡改卷宗,诬陷我沈家满门流放。”
宁坤的脸色微变。
沈知棠又拿出那本画着匕首的账册:“这匕首,是李公公的吧?他让你贪墨赈灾银,就是为了堵住你的嘴,让你替他保守太子被刺的秘密!”
宁坤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沈知棠步步紧逼,声音冰冷:“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孤女会把账册藏起来,没算到我会回来这里!宁坤,你现在招供,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宁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化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沈知棠,你以为扳倒我就完了?李公公背后的人,你惹不起!你们都会死的!”
“那也得拉你垫背!”沈知棠厉声喝道,“把他带下去!仔细照顾!”
衙役们上前拖走宁坤,他的嘶吼声在牢房里回荡:“你们斗不过他们的!都会死的——!”
沈知棠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谢凛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
……
县衙,验尸房。
沈知棠对着那具女尸深深鞠躬,声音轻得像叹息:“张姑娘,现在能给你解心结了。”
谢凛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身后的护卫风明正捂着鼻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知棠。
这沈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对着尸体说话都面不改色。
沈知棠从托盘里拿起银针,指尖稳得没一丝抖,精准地插进死者指甲缝,把里面的玉佩碎屑一点点挑出来。
“你们就打算站成两根柱子?”她头也不抬,声音脆生生的。
风明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腰板。
沈知棠抬眸扫了他一眼:“你,过来。”
风明懵了,指着自己鼻子:“我?”
“不然呢?”
沈知棠挑眉,“会写记录档吗?”
“自然会!”
风明生怕被看扁,忙挺起胸脯,“属下当年在文书房待过,记档最拿手!”
沈知棠瞥了眼风明那紧绷的样子,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记清楚了。”
她头也不抬地对身后说:“指甲缝内是玉佩的碎屑,与张启山腰间玉佩相符。”
她放下银针,带上粗布手套,双手扶着头部,轻轻往左右挪动。
“死者颈骨有轻微错位,许是被人按在地上挣扎所致……”
她轻轻掰开死者臼齿:“臼齿内侧残留的草纸纤维,与粮仓找到的草纸纹理一致。这说明她死前去过粮仓,甚至可能接触过账册。”
风明赶紧凑过去,拿着炭笔在纸上唰唰记录,鼻尖快碰到尸体了也顾不上嫌恶。
沈姑娘这本事,比京里那些刑名师爷厉害多了!
谢凛站在一旁,看着沈知棠专注的侧脸。
她额角沾着点血污,却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指甲缝里除了玉佩碎屑,还有这个。”
沈知棠用银针挑出点灰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烟煤。苍梧县只有城北的官窑用这种烟煤。
谢凛听着,补充道:“官窑的管事,是宁坤的表侄。”
风明笔尖一顿:“您是说,她还去过官窑?”
沈知棠放下银针,拿起死者的手腕,“看这腕骨处的淤伤,是被人用麻绳捆过。绳结的勒痕是顺时针方向,说明绑她的人是左撇子。”
“宁坤的表侄,是左撇子的。”风明连忙抢着回答。
谢凛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查过宁坤的表侄,只知道那人贪杯好色,从没听说过是左撇子。
“还有这里。”
沈知棠掀开死者的衣襟,心口处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形状像朵花,“这不是胎记,是被人用烙铁烫出来的,只是火候没掌握好,没留下深疤。但这花纹……”
她忽然顿住,眼神变得复杂,“是宫里的缠枝莲纹样。”
风明手一抖,炭笔差点掉地上:“宫、宫里的纹样?这孤女怎么会有?”
沈知棠没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那块淡青色的印记,指尖微微发颤。
她想起原主父亲生前说过,太子妃最爱的就是缠枝莲,连贴身的帕子上都绣着这种花纹。
“把这些都记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
“尤其是这烟煤和缠枝莲印记,可能比账册还重要。”
风明连忙点头,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周文柏急匆匆跑进来:“不好了!宁坤在牢里……自尽了!”
沈知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自尽?怎么可能!”
谢凛脸色一沉:“是被灭口了。”
三人赶到大牢时,宁坤已经被抬到地上。
他嘴角流着黑血,七窍都有血迹,显然是中了剧毒。
牢房的墙角有个被撬开的小洞,洞里还残留着半截竹筒。
是有人从外面递进来的毒药!
……
而此刻的京城,皇宫深处。
一个身穿明黄蟒袍的男子,正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沈知棠……谢凛……看来,该让你们回京城了。”
他身后的李公公谄媚地笑着:“主子英明。只要他们一回来,老奴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男子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匕首,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李”字,眼底闪过一丝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