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伤口与悸动(1 / 1)

沈时宁微微颔首,抬步就要跟护士离开。离开前,他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回颜忆安身上。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确认,而是一种……仿佛重新评估、并最终确认了某个信息的专注。

他再次伸出手,那张简洁的名片依旧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

“小姐,”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颜忆安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仿佛刚才护士的称呼已经让他确认了什么,“这个,收好。”沈时宁静静地看着她,名片稳稳地悬在空中,等待她接过。

急诊大厅的冷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括的轮廓。颜忆安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尖带着残留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纯白的名片。名片的边缘触感冷硬锐利,与她指尖残留的、属于陌生孕妇的羊水的粘腻湿滑感,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谢谢您,沈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郑重。

沈时宁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在她接过名片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白皙的指尖上,还清晰地沾着一点未干的、浑浊的湿痕。随即,他转身,步履沉稳地随着护士走向灯火通明的急诊登记处,高大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忙碌的人影和明亮的灯光深处。

颜忆安独自站在原地,急诊大厅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张纯白得近乎冷漠的名片。上面只有那个名字——“沈时宁”,像一枚简洁的印章。指尖上,那点来自另一个陌生生命的、微凉粘腻的触感,却异常顽固地存在着。

她慢慢收拢手指,将那张沾着一点不洁痕迹的名片,紧紧攥在了汗湿的掌心。

急诊大厅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却无法真正穿透颜忆安此刻混沌的意识。孕妇被推进那扇象征着未知与希望的门后,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虚脱,混杂着尚未散尽的惊悸。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是怎么退到墙边的,冰凉的瓷砖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才让她稍微找回一点知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从指尖到肩膀,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战栗,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黏腻一片,她下意识地在裙侧蹭了蹭,却蹭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脱力感。脸上更是一片狼藉,汗水、泪水、还有不知何时蹭上的灰尘混合在一起,粘住了散落下来的发丝,狼狈地贴在额头、鬓角和脸颊。她抬手想捋一下,指尖却抖得厉害,反而把几缕发丝更紧地缠进了汗湿的皮肤里。

后背传来一阵阵闷痛,是刚才撞在灯柱上的位置,她隐约感觉到衬衫的布料似乎紧紧贴在皮肤上,带着一种异样的湿黏感,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去细想那是什么。司机老杨已经跟随着护士去办理那些繁杂的手续,隐约听到“胎儿缺氧征兆”、“紧急剖宫产”、“家属在路上”等字眼飘进耳朵,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她本就脆弱的心脏上。她靠着墙,微微佝偻着背,像一只被暴雨打蔫的雏鸟,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试图找回一点力气。

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那位车主,沈先生,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伸出了手。

颜忆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双腿依旧发软。目光在明亮却冰冷的大厅里搜寻,很快便锁定了那个身影。

沈时宁站在急诊大厅相对僻静的一角,高大的身形在人来人往的背景中依旧显得鹤立鸡群。他背对着她,正低声讲着电话,深灰色的西装在顶灯的照射下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侧脸的轮廓冷峻而专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颜忆安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事务性的、不容打扰的气场。他似乎在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语气低沉而简洁,带着惯有的命令感。

颜忆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他结束通话。她看到他利落地收起手机,转过身,目光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大厅,然后,毫无预兆地,定格在了她身上。

那目光像探照灯,瞬间穿透了她所有的狼狈。颜忆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窘迫感让她几乎想立刻转身躲开。但她没有。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全身残存的勇气,朝着他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声音在她自己听来都带着虚浮的回响。

她在他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残留的、与医院消毒水格格不入的、极淡的木质冷香。她低下头,深深地、极其郑重地鞠了一躬,九十度的角度,维持了好几秒。散落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狼狈的脸颊。

“沈先生,”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和尚未褪尽的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真的……真的非常非常谢谢您!如果不是您及时相助,后果……我真的不敢想。”她直起身,眼眶依旧泛红,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还有浓重的不安。“还有……您的车……对不起,被我……被我们弄脏了……”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目光不敢直视他,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如果需要赔偿清洁费,或者……或者任何损失,请您告诉我,我一定……”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她无所适从的审视。那目光不再是之前车厢后视镜里的冷静评估,也不是急诊初时的淡漠确认,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探究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的视线。

沈时宁看着她。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在混乱的汗渍、泪痕和散乱发丝的遮掩下,非但没有失色,反而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丽。苍白如纸的皮肤衬得那双因为哭过而格外湿润明亮的眼睛如同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鼻尖微红,唇瓣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线条却依旧精致。狼狈到了极致,却奇异地绽放出一种近乎原始的、不设防的明艳。这种强烈的反差,像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了他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湖。

然而,沈时宁的视线并未在她脸上停留过久。他锐利的目光下移,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米白色衬衫右后肩的位置——那里,一大片深褐色的、边缘晕染开的血渍,在浅色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目!血迹显然已经干涸了一部分,但仍能看出是新近沾染的,与她凌乱的状态和撞在灯柱上的位置完全吻合。

一股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怒意,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沈时宁的神经末梢。这怒意并非针对她,而是针对这混乱的一切,以及她对自己伤势的浑然不觉。

“赔偿?”沈时宁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不容置疑的意味,瞬间截断了她未尽的、关于赔偿的惶惑话语。他向前逼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颜忆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的伤口被牵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紧紧蹙起。

“嘶……”

这细微的反应完全落入了沈时宁眼中。他眸色更深,下颌线绷紧,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走,先去处理你自己的伤。”

“我……我没事的,沈先生,真的……”颜忆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她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车子已经让4S店开走了。”沈时宁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清洗也好,更换也罢,都只是物件,不重要。”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渗血的肩头,那眼神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颜忆安几乎喘不过气。“没有人重要。”

“没有人重要。”这五个字,清晰、冷静,却像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在颜忆安心上。她怔怔地看着他,所有的推辞、所有的惶惑不安,都在他这近乎冷酷的务实态度和那句沉甸甸的宣告面前,被击得粉碎。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又红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从未感受过的、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如此强势却又不容置疑的关怀。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迷路孩子。

沈时宁不再多言,直接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急诊外科的方向。颜忆安愣了一下,赶紧跟上,脚步还有些虚浮。他显然对医院布局很熟悉,径直走向分诊台,简短地对护士交代了几句,甚至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只强调了“外伤”、“撞击”、“疑似渗血”。护士看到他周身的气度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立刻做了安排。

急诊外科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烈。医生检查了颜忆安肩后的伤口,是撞击导致的皮肉挫伤和擦破,虽然渗血看着吓人,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和深层组织。护士动作麻利地帮她清洗伤口、消毒、上药,贴上无菌敷料。冰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颜忆安咬着唇,忍住了没吭声。整个过程,沈时宁就站在诊室门口不远处的走廊上,背对着她,似乎在手机上处理着什么,高大的身影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处理完伤口,医生开了些外用药膏和口服消炎药。颜忆安拿着单子出来,沈时宁恰好结束了通话转过身。

“处理好了?”他问。

“嗯,医生说皮外伤,不严重,谢谢沈先生。”颜忆安低声回答,手里紧紧攥着药单和缴费单。

沈时宁的目光扫过她手中单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朝外走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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