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眼,众人在这片山林间展开了细致的搜查。趁着搜查的间隙,楚寒与萧宴并肩而立,开始探讨这场蹊跷刺杀中的种种疑点。
“方才孤朝阿寒奔来时,能明显感觉到那群'山贼'似乎刻意避开了孤的要害。”斟酌着,萧宴率先开口,眉头微蹙。
楚寒略显诧异:“殿下确定?”这实在是个令人费解的发现。
“千真万确。”萧宴肯定地点头,修长的手指先指向楚寒,又转向自己,“他们分明是要取你性命,却对孤手下留情。”
楚寒若有所思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球:“或许他们的目标并非臣本人,而是想毁掉此物。”
萧宴凝视着金球,微微颔首:“但孤仍不明白,为何他们不敢伤孤?”
“或许是因为刺杀当朝太子容易引发大规模震动?”楚寒凭空猜测道。
“说不通。”萧宴摇头,“若你真有不测,孤定会追查到底,让幕后主使付出代价。对他们而言,其结果并无二致。”
楚寒心头微动,虽然明白太子只是就事论事,却仍感到一丝暖意。她定了定神,随即正色道:“如此看来,此案暂时陷入僵局,只能等待更多线索了。”
……
就在这时,瞎子上前一步汇报:“禀长官,目前除了聋子发现的那半张符纸外,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物品。”
“魂魄呢?”楚寒追问道。
“已经彻底消散干净了。”瞎子如实回答。
楚寒微微颔首,这个结果确实在她意料之中。她把头转向瞎子:“把你说的可疑符纸拿给我看看。”
“是。聋子,把符纸呈上来。”瞎子立即吩咐道。
聋子闻言,连忙将那半张符纸双手奉上。楚寒接过后仔细端详,发现这只是一张普通的“集阴符”——施展魂爆所需的一种基础符箓,也是许多法术的基础材料。
她抬起头,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这张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聋子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惋惜的神色:“就连寒姐你也没发现吗?”
“没大没小的,叫上官!”瘸子在一旁立即提醒道。
楚寒却摆了摆手,抬头问道:“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聋子先露出谄媚的笑容,随即眉头紧锁:“它......它就是不对啊?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楚寒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吗?这反而更令人在意。
“行了聋子,”拐子却在这时打断道,“你该不会又在胡扯吧?这不就是张普通集阴符吗?能有什么不同?”
楚寒闻言并未因此放松。她了解聋子的为人——这个人常说废话、瞎话,但从不说谎话。既然他说这张符不对劲,那就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只是暂时无法准确描述而已。
残破的半张符纸在众人手中传递,每个人都仔细查看,却无人能指出异常。当符纸传到哑巴手中时,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正当楚寒准备让众人带回去再研究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能让孤看看吗?”萧宴开口道。
寒闻言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索性就递了上去。
谁知变故陡生——
就在萧宴接过那半张符纸的瞬间,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骤然顺着指尖窜入经脉,萧宴瞳孔骤缩,还未等他反应,剧烈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眼前景象天旋地转,耳畔嗡鸣不止,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脑海中嘶嘶作响。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手中的符纸险些脱手。
“殿下!”楚寒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太子殿下!阿宴?”楚寒的声音里染上罕见的慌乱,她一把扣住萧宴的手腕,却惊觉对方脉象紊乱如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萧宴只听见楚寒焦灼的呼唤声在耳边回荡,那声音越来越远,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
……
再一睁眼,萧宴发现自己又躺回了那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后脑传来阵阵钝痛,这才惊觉自己的头正枕在楚寒的腿上。
“阿寒?“他刚开口,还没来得及害羞,就看见楚寒脸上滚下豆大的泪珠。那些泪珠簌簌地落在他脸上,带着微凉的触感。
“吓死我了阿宴……”楚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我还以为你要出事了。都是我不好,不该让殿下随便碰东西的……”
萧宴从未见过楚寒这般模样。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通红,泪水不断从下巴滴落,有几滴甚至落进了他的衣领。他心头一紧,顾不得头晕,强撑着坐起来将人搂进怀里。
“没事了,阿寒。”他轻轻拍着楚寒的后背,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抖,“是孤执意要拿来看看的,本想着帮你的忙,没想到忙没帮上还尽给阿寒添乱,都是孤不好。”
“都是我不好。”楚寒当即反驳。
“都是我不好。”萧宴继续坚持。
两人相拥在颠簸的马车里,一声声自责交织在一起。楚寒的发丝蹭在他颈间,带着熟悉的淡香。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马车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一只信鸽落在了车辕上,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
……
楚寒微红着眼眶,强忍抽泣将萧宴推开。窗外传来信鸽的声响,熟悉的咕咕声,是堂兄的来信。
从信鸽腿上解下竹筒,素白手指展开信笺,随着目光在纸页上移动,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发生什么了?”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萧宴强撑着坐起身子。
楚寒没有避讳,将信纸重新折起来:“堂兄来信,上京城的案子有进展了。”
……
话音落下,马车内陷入长久的静默。暮色透过窗棂,投下斑驳的光影。
“孤这次昏迷了多久?”终于,萧宴主动打破沉默。
楚寒:“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那怪不得,他依稀记得出发时还是晌午,三个时辰的光景,竟让天光换了颜色。
暮色在他们之间流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终楚寒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此事……臣会如实禀明母后,由她定夺是否上奏陛下。”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们都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一旦惊动中宫,这个案子就再与萧宴无关了。楚寒垂眸看着地上交叠的剪影,这也是为他好,她在心中默念着。
夕阳渐沉,马车在暮色中缓缓前行。车帘外突然传来聋子的喊声:
“寒姐,太子殿下醒了吗?没醒先不用等了,先过来吃饭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哎呦”一声痛呼——不用看也知道是有人教训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
楚寒转向萧宴,轻声道:“我们去用膳吧。”
萧宴微微颔首。最后一缕残阳没入地平线,夜色如墨般晕染开来。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载着未知的命运,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