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会竟还害羞了不成?”手伸出有一会儿了,都没见范栖有所动作。
范栖盯着那小手看了片刻,他向来是载别人,如今是要让人载一程么?别扭中就听到了许念说着害羞的话,算了,既已决心护她,这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搭她的手,直接一跃上了马。不知道是影雪被许念调教的好,还是她御马有术,总之,没有任何惊动。
“嗬!”
驾马狂奔,许念不曾多言,总归上来就行。她现在忧心的可不是这番小事。趁着城门关闭之际偷偷摸出去,当真是有些冒险了。不过,可以省去不少无用之功也不错。
“小姐你可曾告知管家?”
许念吹出一口气,将跑到嘴边的头发重新贴了脸颊。“放心罢,管家他自有决断的。你也不必担心小七,只要进了许府谁敢惹?”
“那便好。”
……
“这个念儿!定是偷跑出去了!紧赶着来了,竟还是迟了么?”容裳站在许念的小院,独自言语。
揉着小眼睛的小七,看见了容裳,顿时睁大了眼睛。蹬蹬跑过去,抱住容裳的小腿。
“哥哥你是天上的仙人吗?”
对着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容裳不由地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我不是仙人。”
“不对,你就是仙人!说书的先生讲过的,一身白衣立于月下,墨发轻飘,顶顶是一个脱俗仙人~”比划着手指,小七认真地说着。
容裳失笑。这绝对是与许念学得什么坏习惯罢。喜欢些杂志怪异,偏又不爱亲自读了,只当听书。还讲些什么乱语,说是说书先生讲得慷慨激昂的,比什么单看着话本子有趣多了。
“说书先生总爱说些大话,听多了不好。我问你,这院子里的主人你可认识?”
小七心想这人虽长得好看却是个笨的,自己既然在这里出现又怎么会不认识这里的人呢?面上仍旧天真做派,“认识,里面是漂亮姐姐!”
“那哥哥请你帮个忙罢,等这个姐姐回来了,让她去燎月找我。”
“好~”
容裳摸摸小七的头,微微笑笑就飞身离去了。
“什么燎月?算了,他这么笨应该不会是坏人。”小七晃着小脑袋更衣去了。她可是还要睡觉的,管家爷爷说了,小孩子要多睡觉多吃饭才能长个子。虽然知道他是嫌自己太能动了,但是敬爱长辈是美德,自己得好好听着才是。
许府门外的小巷里,斛觞容看着容裳离开,才现了身。
“看来,她已经离开了。”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如他一般得了许念的青睐呢?不过,对于这种欺骗而来的青睐他是断容不下。有一个尽心对你好的人,不自惜是得有多贱。
忽地,一个水滴落下,继而三三两两愈积愈多。斛觞容没有找了躲避的地方,实际上这窄窄阴暗的小巷里又有何处可避?倒是自己这一身为行方便而着的黑衣,不会可惜。
一步步走在异都土地之上,斛觞容觉得这雨水犹如彻骨寒冰而降。而除了那一次之后,不会再有人可为他遮挡……
偏自己又惦念着还在赶路的她,是否有所狼狈?
安宇国。
“你要帮我?”棉锦不确信地发问。自自己做了那事之后,没有人敢说什么帮扶之说。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来个落井下石,分上一杯香羹,要么就是找在安宇国家门口蹲着的许禁……总之,巴不得自己和这个小国一块死呢。
“是。”
斛觞炀应着。
“如何帮?”棉锦为他倾倒了一杯酒,就要悉心听着他所说的法子。
抬手端起酒杯,要放到嘴边之时,又转了方向,倒在地上。
听着“刺啦”的声音响起,斛觞炀神色未变。“不解释一下吗?”
棉锦噙着笑,将酒壶拿起往嘴里大倒着酒水。斛觞炀没有来得及阻止,慌乱夺过之时已经晚了。
“来!来人!”棉锦胸口起伏地厉害,抑制住自己喉间要涌上来的血气。
斛觞炀将酒壶扔到一边,他算是知道了。这人恐怕是着了魔了。是要整个国与她陪葬吗?哼!怕就这不止呢。还要拉上垫背的。
“大王!”进来的士兵们拿着武器跪下行礼。看见自家大王捂着胸口,有了猜测。眼里可见的都是要如何做的疑问。
“快把他抓起来!他要杀我!”果断下着命令,之后她便撑不住的吐出一口黑血。这种劣质毒药真是让人头疼。落在地上有什么声音也就算了,还这么难受。
斛觞炀没有反抗,被这些士兵架着走了。早先便知晓,这个天宇国新上任的大王将自己土地上的民众都赶了出去,留下的都是些王公大臣和自愿卫国的兵士。他如今要是反抗的话,怕是一人一刀他就可以没了命。
毕竟留下来的都是真正不要命的……
见斛觞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棉锦颤着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来想要往嘴里放时,却因着颤抖幅度过大,使药滚了一地。
“大王,张嘴。”
卫厌从棉锦的手里拿过药瓶,掏出一粒放在她的嘴边。
“我还以为你就走了呢。不是说再也不会管我了么?”咽下药以后,棉锦笑着问。
“不管你管谁啊?”卫厌靠近了棉锦不顾她的闪躲,一把抱着。
“你放开孤!”厉声地呵斥并不管用,实际上,这会子她的厉声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我想好了,即使你要把这个安宇拱手送人我也不撤退。”
“我想他了……你知道吗?”
“我一直知道。”
有时候来的早是真比不上来的巧的么?
“比目人都好看,你怎么不说瞧上这个呢?”偏就记得那个琴师!
“他会弹琴啊~”
“是吗?可他已经死了。”
棉锦不再说话了,偏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同样是男子,既然可以接受他何不也试试接受我呢?”
冰冷的铁甲又靠近了几分,棉锦看着卫厌的脸,如那些将士一样的铜色皮肤,坚毅面孔,甚至右脸上还有一道伤疤……
“你长得不好看……”
卫厌松了手,离开。
好不容易到了天明,许念拧拧衣服上的水,甩甩头发。吹个口哨,招呼影雪过来。
“好影雪,昨晚辛苦你了。”
昨夜突然而至的暴雨,让他们二人淋了个透。因着夜色缘故,什么也瞧不起清,好不容易找了个躲雨之处,却由地势缘故还是冷风肃雨相砸。而影雪这个马儿,就堵在这出口之处,怎么将它往里引都不挪动半分。
范栖说,它这是怕你挨了冻呢。向来知道它是匹好马儿,有着通灵脾性。却不知可做到如此地步,比之人还要贴心几分。
也就是亏得它这番,使自己昨夜没有太过狼狈。可偏偏自己今日辜负了它的一番好意。在河边洗脸之时,滑了一下,直接掉到河里打了滚。许念觉得定是她最近冒犯了什么,不然怎会如此不顺。
但当看到范栖也趔趄了一下,扎到了河里的时候。她捂嘴偷笑,想来是这地的缘故了。
要说也是呢,昨夜一番大雨,这地怎能不滑?
范栖洗净了沾染的污泥,小心行走到许念跟前。
她也稍稍整理了一番,头发未像昨日那样整个绾了起来。而是披了一部分下来,其余用一根黑色发带束着。小脸在晨光之下,清晰可见小小的绒毛。嘴唇粉粉的,小鼻头……小鼻头上有一泥点,生生添了几分憨态。
“怎的了?”
瞧着盯了自己半天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许念出声问道。
想要伸手去替她擦拭掉那泥点,却是抬了几次手臂之后又放下。“小姐,你鼻子上有一个泥点。”
“泥点?”转转眼睛企图看清楚位置,却是未果。只得用衣袖将整个鼻头擦了个遍。
“还有么?”
范栖忍住了笑,轻咳一下。说着,“没有了。”
“哦,那赶快赶路吧。往前走若是遇到什么村落或是集镇的话,给你买一匹马。”到时自己先去了那里,让他随后跟着。这个人也是太过倔强了,身上的伤怕是淋过了雨水更加严重吧。虽然对于他能挺身护着自己心里有些感动,但是这幅样子追来就是添乱了。昨夜自己也是冲动了,没有耐心想上一想就应下,实在是没长心。
没有想那么多的范栖,听着她的话老实点头。
渊城。
“什么?又涨了?”凤贺惊声道。
何言礼肃着脸说着“是。昨夜一场暴雨,所搭建的那些堤坝全被淹了。而原本距离河道有好些距离的村子也在昨夜给淹了,没有一人活着……”
“没有一人活着?怎么可能呢!那里不是之前说不会出事的吗?现在倒是成了无一人幸免?是在逗我吗!”从主位上下来,凤贺在厅里来回走着,双手插着腰,嘴里不断嚷着。
“殿下!如今之际……”
一近官拱手行礼要说着什么,却被凤贺啐了一头的唾沫星子。吓得连忙双膝着地。
“如今什么之际?我就是养了你们这么一群饭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就会一天天张嘴说着些狗屁滥调!哦!还会诋毁我的好林毓!我告诉你们,最好给我祈祷林毓安然无事,否则不止你们,我也一块玩完!”
众人听着凤贺这一阵数落纷纷跪下,将头伏下,不敢有半点不满。
“何言礼,你等会再瞧瞧去,看那附近可还有其他村落,既然已经有一个没了,剩下的怎么也不能给再丢咯!”
何言礼站起身,拱手。“是,殿下!”
“好了,剩下的给我滚!越远越好!”
“是——”
众人连忙推搡着出了厅里。
“殿下,好威风啊~山崩于前都不忘给林毓树立几分威严。”
凤贺瞪了何言礼一眼,后者则嬉皮笑脸不予理会。
“你以为这是小事?陛下那里马上就会知道。我若是不出声,指不定回去有什么等着我!再者说了,你真以为她不知道我现在这功绩不是林毓帮衬的吗?”拂了衣坐于椅子上,凤贺撑着脑袋道“正是如此,我才能瞒着一步步做下去啊……”
“殿下所言极是啊。”何言礼点着头,面上不似刚才那般嬉笑了。
“是什么是!赶紧再派人去看看林毓到底有没有事!还有刚才吩咐的可不是什么玩笑话,你要给我照做了。再者,去请深山道观里的人来做个法事,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得,我这就去,不再殿下面前碍眼了~”
“滚!”
……
范栖攥着手里的缰绳,低着头,听着许念说的话也不作答。
“你觉得如何?”许念舔舔干涩的唇,一双眼紧张地瞅着。
“小姐安排甚是合理,范栖自当听从。”
稍一抬眼,对上那双瞬间弯了起来的眼,瞧着很是高兴。“我与你说,你不必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小姐此行也要注意才是。”
“放心罢。”
将缰绳一甩,许念就走了。
范栖在原地待了一阵,这才骑马往旁边的茂林走去。他其实在许念买马的时候,就像当地的人询问了就近之路。希望许念知道后,不要怪罪于他才是。
哪里会有什么算计是一丝不差,总归是要剥了你一层皮,才肯让你称心。
刚赶至临城城门就瞧见了有几人鬼鬼祟祟地压着一个蒙头人往她刚路过的林子走。本来是不想管,但当她瞥见了那被蒙了头的人露出来的一方蓝色衣角……
罢了,过去看看吧。万一自己运气当真那么好呢?再者,就算不是林毓,救人一命,也当是积了缘。
走到林子口时,许念翻身下马,寻了棵树将影雪拴住。轻抚了它的毛,“我去瞧瞧,你在这等我一下。”
蒙布一掀,林毓睁了眼,只盯着这几人不说话。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要怪只能怪你非要惹这地头蛇!还是都城来得呢!呵!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接过旁边小弟扔过来的砍刀,这个糊了半脸胡子的人叫喧着。
“大哥,咱快动手吧!”放哨的瘦个子颤着声音说着,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本来接下这单活就是把命挡着了,如今又不停有阴森森的风袭来,这不是吓人么!
“胆小鬼,真不知道大哥当时怎么同意你加进来的!”手上提着大刀的另一小弟嘲笑着。他早就不满这个瘦小猴疑神疑鬼的样子了。男子汉干什么都顾三顾四,能成什么大事!
可就在他要扭头冷哼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树上悄然而下,只见寒光乍现,他倒了下去。留在地上一条红色小溪流,许念将抬脚往前走了走,不沾染半分。
那老大,看见许念拧了眉头,拿着刀不再指着林毓反而转向了她。
只剩下的两个小哥,一个拽着绑着林毓的绳子,一个颤颤巍巍地跟在他老大身后头。
许念原本还冷着的脸,突就笑了。举起手中的弯刀,“谁先啊?”
那老大看着刀尖上掉下的血,晃了晃神,安慰着自己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有什么可怕的!可……她刚才杀了人啊!自己只是一个小地痞头头,再怎么横都没有真的杀人啊!要不是那个人给的钱多,又怎么会接下这“生意”啊!
许念等的不耐烦了,再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咣”的一声。
那老大手里拿的大砍刀掉在了地上,他本人更是跪在地上磕头,那小瘦猴自是也跟随着跪下。“女侠饶命!饶命啊!我就只是贪点钱才接下这生意的,我现下不做了,不做了!”
许念拿着弯刀将这老大的头颠起来,“贪点钱?你可知道,人为财死的话么?”
“女侠饶命,饶命啊!”
这老大一个壮汉身子晃悠个不停,许念嗤笑着将弯刀收回。暗自琢磨,这年头匪徒都这么胆小么?
“小心身后!”林毓看着身边这人突然拿着刀过去,连忙惊呼。
可还是迟了。
许念慢慢扭过去,手上动作迅速地将弯刀穿过了这人的身子。同时,抬脚踹飞了他。
“混蛋!跟我玩阴的!”
反手将那刀抽出来,丢到一旁。不顾突突往外冒血的伤口,许念往林毓那里走着。
跪在地上的老大见此情形,就要偷溜。
“我看你俩谁敢走!”
踮着脚又撤回来,那个小瘦猴忙慌地差点撞到他老大身上。被他老大一个眼刀吓得缩后了一点。
“小念儿,你,你如何了!快叫我来看看!”
林毓挪动着被绑着的身子一脸焦急。
“嘘~让我先给你松绑。”说话间,手起刀落,那绳子从林毓身上掉落了。
“林毓哥哥,我带你回家啊~”许念含着笑道。
月光之下,许念失血的小脸越发白了,羽扇似的睫毛,上面像是沾了些雾气,衬的眼睛越发水灵了。
林毓想抽自己一巴掌。
那是她疼急了忍住的泪水啊!
赶来的霄奇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不知怎的,面上的表情很复杂。
“公子,霄奇来迟了,请公子责罚!”照着公子给的说辞,尽力表演。
“是霄奇吗?”
“许小姐!”霄奇急着喊道,他看见许念那还在冒血的伤口,心里的滋味更是无法言说。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终是撑不住闭上了眼。
林毓看了霄奇一眼,“有些话,不要乱说。”
继而,抱起许念。
要走时,听见清脆的一声。扭头去看——
“公子,是一个玉佩。”
林毓看见那块有些破损的玉佩之后,抱着许念的手紧了紧。
“替我收着。”
安宇国。
棉锦在喝下解药以后休息了两日自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而卫厌这几日也未来打扰她,想来是被她给气走了。她倒是心里想着如果愣是不再理会于她,那倒是更好一些了。只是她终归妄想。
看见走近来的这人,棉锦打了一下自己,让你乱想,这不成了真的?
“卫厌啊,你怎么来了呢?”挂上极其虚假的笑容,棉锦如是说着。
“来看看你死没死。”卫厌卸下自己腰间的剑,放棉锦这里的小桌上。
“哈哈哈,真会开玩笑。”默默将自己的手往袖子里拢了拢。说笑话呢?自己虽不行龙阳之好,可这位却是极为热衷的。自己可得好好保护自己,自家的阿然可是还等着自己呢!
“狱里关的那个跑了。”卫厌见她一副巴不得多自己远远的样子,徒自倒了杯茶。
跑了?就知道占不了多少便宜,看来那一刻马上就要到了。
“无事,跑了跑了呗,孤本来也没指望着能带来多大效果。”
听了她这话,卫厌有些不高兴了。茶杯往桌上一砸。“本来也没指望着?你就这么折腾自己?有意思吗?”
“没意思啊,那你上啊!孤就算是再不在意,也不会让孤的安宇做别人的傀儡!”
棉锦这顶人的话一出口,就有了悔意。自己是最没资格说着话的人吧,今时今日之景是她一人所造。而一直站在最前线为这个国抛洒热血的是卫厌,是成千上万的将士。
她的心比沉河里的污泥还要脏,这一世是无法再改过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让这些自愿留下的将士也逃,和他们的亲人一同,到比目国也好,到铁北国也好。总是不要到凤凰都,她不要安宇的任何一个人见到她和阿然。
所以,她是多么自私啊。
看着那握着拳头,低垂在矮桌上的人,缓步走过去,想要如以前学习武艺之时那样碰碰他的手。当时惹了他生气都是这样哄好的。可,现在却被一把给打了开。
卫厌抬起添了血色的眸子,狠声言“棉锦,你果真是好样的!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安宇不会亡!”
你要毁了是吗?我还就偏不如你愿!
守望在安宇国五百里之处的凤凰都阵营,今日逮了一条“大鱼”。
“将军,你看我们今日抓了个什么?”邹亮晃着他的白牙,向许禁邀功道。他刚刚带着巡逻营的士兵进行日常巡视,就遭到了十来个蒙面人的突袭。原以为是安宇国派来的细作,却不想是一群小娘们。提着剑把那些小喽啰给杀了,只拽着这个头头回来。
“你把人套上了一个那般严实的麻袋,我能瞧见喽?”许禁故意逗他。
营里看热闹的将士听见许禁这话,再瞅着邹亮那黑红的脸,一阵大笑。
“唉!将军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好歹我也是一个副将啊!”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被闷在麻袋里的铁懿这会急得都快要流泪出来了。但是,一想到这里是凤凰都的军营,她是来救自己夫君的,便又忍住了。
“行了,别在那贫了,让我们看看是谁吧!”
围着的将士也是很活泛,“就是,快让我们大伙看看。”
“听说还是个女人呢!”
“啧!那可是有看头了。我可好长时间没看着女人了。”
旁边熟悉的将士调侃着“怎么?不怕你家那位掉眼泪啊?”
“谁怕呢!女人嘛,会的不就那两套?”
碎言间,邹亮已经把麻袋给揪了起来。
众人看见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莫不是哪家的贵小姐走错地方了吧?瞅瞅那小腰,那小脸,尤其是那双眸子,这哪个男人看了受得住啊?
铁懿感受到这些视线,脸上滚烫,恨不得将自己缩在地底下去。
许禁看到铁懿的第一眼,以为是瞧见了怜柔,就要从位子上起来。可心下又有一声音传来,告诉自己怜柔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了。眼前这女子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华,怎能是呢?顶多不过是如以往一般派来的细作罢了。
刚进营的许左爽朗出声,“怎么了这是?今日这么安静?”
邹亮看看众人的一副憨样,向许左解释道“哎,我这不是带了一个女细作回来吗?大伙都忙着看呢,许是好看了些,没回神?”
许左了然,将目光转向低着头站在邹亮旁边的铁懿。只一眼,面上的表情就变了。
抬头去瞧了瞧许禁,后者一副伤神模样。
顿时厉声道“既是细作,杀了便是!有什么好瞧的!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不要忘了早前就有些美人醉例子摆在那!怎么?如今是要重新再上演一番吗?”
众人闻言,清醒了不少。那些“美人醉”例子可是想想就毛骨悚然啊!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人以女子为饵,毒杀整个军营的人?不费一兵一卒,获得一场战争的胜利,甚至是夺了一座城,一个国……
邹亮也是被暗自懊恼,转而向许禁行礼。
“邹亮愿领责罚,现下就将这女子杀了!”
许禁没有作声,单是点了点头应允下来。自从见了这人又想起怜柔之后,他就觉得心间一阵苦涩。
铁懿抬头睁大了双眼,满是泪水的眸子里这会满是恐惧。她还不能死啊!
邹亮则是完全无视,抽出腰间的剑就要抹她的脖子。
“不!你们不能杀我!我不是细作!我来这里是找我夫君的!”
看到那愈来愈近的剑,铁懿终是忍不住出声了。
邹亮冷笑“找你夫君?呵!你倒是说说这里何人是你夫君啊?你夫君又是谁啊?”
铁懿努力保持声音的不发抖,“我夫君,我夫君是……”
“行了!邹亮快些动手,一个细作嘴里能说出什么话!”许左厌恶地看了铁懿一眼,催着邹亮。任何妄想用自己那身皮来装他嫂子的人都该死!
“呵忒!老子跟你废什么话!”
铁懿绝望地闭上眼,一行泪从眼睛落下。
“报——比目国大皇子求见!”
听到这话,铁懿一下子睁开了眼,猛地俯了身子,往后扑了扑,倒在地上。
“比目大皇子!我的夫君!”铁懿大喘着气喊道。扑倒在地上的疼痛也都不顾了。
许禁锁紧了眉头,看向铁懿的眼神这时有了几分探究。不过,倒是立马正声道“让他进来!”
“是!”
比目国的大皇子来安宇国做什么?他可不会想着是来帮自己的。虽说现下两国交好,但是之前一脚踹开他们国都城门的人可是他。加之如今凤凰都不过是一个架大的空壳,多灾多难的,不来踩一脚就不错了,何谈什么帮忙?而这地上的女子……说什么夫君……怕是铁北的那个柔弱公主吧!
斛觞炀甫一进来就忙搀扶起铁懿,解了她身上的绳子,悉心问着“懿儿,他们打你了?”
铁懿摇摇头,伸手去摸斛觞炀锁紧的眉头,她不喜欢他如此皱着眉。
“你先跟比力出去,我在这儿与许将军说些话可好?”斛觞炀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她的抚摸而舒展。
点了头,她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比力!”
“是!”一直在一旁等着的比力连忙应着。
瞧着二人走的望不见了,斛觞炀才转头看向许禁。
早在他进来之时,许禁就已经从凳子上起来,往前走了一走。如今见他看过来,便稍稍行了一礼。
“不知是殿下的皇妃,多有得罪!”
斛觞炀带着些许笑意,走近了许禁,抬手将许禁扶起来。
“哪有啊,是懿儿太过贪玩了。叨扰了将军,实在不该!”
虚与委蛇吗?可就是再怎么装该行的事还是露了破绽。
“哪有哪有,皇妃很是可爱。就是不知皇妃是从何处得知我在此处安营呢?”
斛觞炀听了这话脸色丝毫未变,仍是带着笑。“唉,这怪我啊!说是要来看望将军的,想着你这里可有什么短缺,好为你送来一些。没曾想叫她给听了去,这才惹了这番乌龙啊!”
许禁探到此处也就不往深处寻了。
“皇妃还小,贪顽。倒是我这打一仗还要殿下费心,那是必不得的。多少狼烟许禁都是见过的,何怕这呢?殿下且看着便是。”
“那我就静待将军凯旋了!”
余下再说了些什么,净是些客套话了。
待人走了之后,许左便说道“将军,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啊!”
“我也觉得是。”邹亮点头附和。
“是什么是!要我说你那剑也该换上一换了,就不能快些吗?”许左鄙夷着。
“就是,一大老爷们举个剑还被个姑娘给躲了!”
“丢脸!”
“害臊!”
将士们当下便又寻了乐子,去数落邹亮。
“去去!可给我一边歇着吧!要搁你们,连剑都拿不稳!”邹亮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言。
“嘁——”
结果倒是很显然。
“行了,要是真给把人弄没了可不一定得到的是好果子呢!”许禁笑看着自己这些将士们。“行军打仗还是老实来的划算。白刀子红刀子的,最后心里也舒坦!”
众人噤声不言,都在内心呼喊:当日,夜入达可搞偷袭的是谁!
从许禁军营里离开的斛觞炀回到了他在安宇国找的隐蔽住处。一见他回来比力就立马迎了上去。
“殿下,可应付了?”
“应付?这可谈不上。那许禁又不是什么憨货,能什么都不知道?这次终归是白行。”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比力出声询问着。
“下一步该如何?失了此处得彼处。反正我是不信它吃了就能咽得下去!”斛觞炀说着这话,随手折了窗户上摆着的一枝开得正旺的花朵。
“对了,她怎么样?”方想起此行之纰漏,眉头微皱,出声问道。
“还好。方才沐浴后便入睡了,未曾有什么多余的动静。”
“好好查一查,是谁与她说我要来这里,又是怎的被她得知我会到了许禁军营!”斛觞炀想起昨晚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从安宇监狱里逃出来,就得知自己这个皇妃跑到了安宇寻自己。“查到了,直接杀了!”
“是”比力应道。忽又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
斛觞炀瞧他这个样子,“有什么要说的便说!”
“那个老道跑了。”
“跑了?给你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你们是逗我开心?”斛觞炀冷讽着。
“不不,殿下恕罪!实在是那老道太悬乎了,属下带着人追到一座深山之处,那老道就兀地消失不见了。在那之后属下派人搜查了一整座山,确保没有一处落下,可还是未有探寻到那老道的任何踪迹。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斛觞炀这会面色更是无法言说的差。
“而且属下在追他之时还听到他说什么,‘早殇,不成金龙’之词……”比力说着话的时候,头缩得很低。生怕殿下责怒于他。
“无稽之谈!什么‘早殇,金龙’的,不过一个臭道士胡言乱语罢了!你还传给我来听,是觉得你家殿下最近很闲么?”晦涩不明的一派样子。斛觞炀说完这话以后就往楼上走去。
留下的比力则是将一旁门后面躲着的小丫头给揪了出来。这个小丫头虽是十五岁的样子,却长得像是十二三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当下被比力揪了出来脸上也不见有一丝惊惶或是害怕。
“怎么样听见了吗?殿下要杀你!”
“那就动手啊!”瘦小的脸上就眼睛瞪得最是有神,这样一瞧才发觉哪里是不怕。这不忽地一出声,泪水就跑了出来?
“求求我,我帮你。”比力看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意外。平日总是一副跋扈架势。对着自己是吆三呵四地,仗着的不就是跟在皇妃身边做了个大婢子吗?如今犯了事,倒是怂了?
“求你?我凭什么求你这个下贱玩意!要知道本来要做皇妃的是我!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拿了我的东西,还要我跟在身边伺候?哪来的道理?真是可惜,那凤凰都的将士居然没有对她动手,让她这条命留了下来……”
“啪!”比力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这瘦小丫头就倒在了地上。刹那间,脸就肿了,嘴角也有血印出。
“胡说八道什么?奴永远是奴,不要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说我下贱,你也不过是一样的。都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你以为你就能当了彩凰不成?”说罢,蹲下身子将这瘦小丫头的下巴抬起来。
“鸢草,我原本是要放了你的。不过现下看,你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还是杀了罢。”
鸢草的眼泪此时扑扑往下流着。“别杀我,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说了。我也不会再仗着自己这贱身份去指使你了……你饶了我罢。我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我不想死啊!”双手也在此时握住了比力的胳膊。
“及笄了啊?我还以为你才十二三岁呢!想活命是吗?”比力看了她良久问着。
“是,我要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希望!
“今晚子时来寻我。”
鸢草眨了眨眼笑道,“好啊。”
比目的人多是俊美。但也有例外,就比如比力。个子矮小,面上生满了麻子……也因是此他比旁人都要努力些,早早得了比目第一勇士的称号。让那些以他身体缺陷为由嘲笑的人不敢再作声。可就是如此,也没有女人敢嫁给他。
鸢草等人走了之后,瘫在原地傻笑着。“铁懿,我以后定会百倍向你讨回今日之辱!”
临城。
林毓从霄奇那里接过玉佩。“修不好了吗?”
“是。破镜难圆,这玉佩也是一样的道理。”霄奇声音平平地道。
林毓停下查看玉佩的动作,抬眼仔细瞧着霄奇。
“你这是怨怼于我?”
“霄奇不敢。只是不知道公子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许小姐跑这么远还受了伤。而公子平日里总是说着什么喜欢许小姐,要娶许小姐为妻。可就是这般对待妻的?恕霄奇实在是无法理解。”端正着脸色说出这么一大通。
林毓听完不禁笑了。“我原不知道你是这般为小念儿打抱不平的?替她觉得委屈了?”
“公子现下还是这样吗?还有心情调侃霄奇?”瞥见自家公子仍举着一张笑脸。霄奇越发地气了。
“你可知武试要开始了?”
“是啊。不就在下个月初吗?如今照着时日算来,也不过是几日功夫便到了。不是,公子你扯武试和许小姐这事有什么关系吗?不过又是在耍霄奇玩罢了!”
林毓那扇子瞧了霄奇的脑袋一下。随后自己低头呢喃,“因为我不想要她去啊。什么赤羽,我只想让她永远地留在我身边。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只有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霄奇听后很是惊讶,“公子你……”
“我这么费心策划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她啊。不过,让她受伤这事实在未曾料到。”但也确实比之前的法子还要好些。不用费力劝说了。
“公子你这样太冒险了……”霄奇的声音无意识地放低了。
“世上的事哪件能不冒险呢?只要最终达到目的就好,其余的不必理会。”转了身子,随意坐在这亭座的一角。
看着池塘里已经有些萎靡的荷花,林毓弯了嘴角。时光已过大半,想来今年很快就要结束了。
“对了,霄奇正如我那天所说的,不要乱说。否则的话,你就和你哥哥换一下罢。”
霄奇怔愣了一下,应道。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有些难受的心。
因为哥哥是哑巴吗?
即使公子做的事情不对他也不会说出去,只会老实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