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可心好像在大约两周之前说过,大休之前检查语文习题册。那没写完的岂不是不能回家了?
大休在家的时间都不够,再被扣留不就是雪上加霜了?
同学们的身上几乎都带着自己的习题册,李泳奇自己却两手空空。
他不敢犹豫,找薛老师担忧地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薛老师皱紧了眉头,扶了扶眼镜,批问道:“这才来多长时间,就上厕所?”
说罢薛老师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一摆手说:“快去!趁各班还没整顿好赶紧去,抓紧回来!”
李泳奇小跑去了校门口旁边的二层旱厕,出来以后留望一圈,视野之内都无杂人后他才撒腿跑回教室,拿了习题册和笔。
这时肯定比单纯地上厕所拖时,万一薛老师责问起来,不好交代。
他来到教学楼的大厅,一看左右两边都还有搬着椅子往操场走的同学,尽管不认识,他仍能混入其中扮作一员,大摇大摆地扎进座区的一处,顺着班号回到十四班。
薛老师一个劲地看着操场中间,原来田径项目开始比赛了。
李泳奇的篮球项目在今天下午也有初赛。教学楼旁的篮球场静静地竖起几张桌子和椅子。
做习题册的事情不容迟疑。鼓鼓囊囊的书里有一本答案册。
李泳奇先克制地捏着答案册,用左手压着,右手拿笔从头开始写。
第一篇课文是朱自清的《春》,用课文里的知识就能填满前半部分的括号和短线,而后半部分的短篇文字下的长横线则需要多花点时间来周旋。
最后一道大题写着“请描绘一下你记忆中美好的春景。”
大半张白纸和几道象征性的横线占在整课的末尾,不怒自威。
李泳奇不由得翻开答案,上面只有简单的“略”。
整道大题的答案只有一个字吗?
李泳奇看向赵书伟手里的习题册,而赵书伟已经做到第三课。
李泳奇故作无意地往前翻到那个大题,赵书伟因之停笔观察。
赵书伟的习题册上这一题只字未写,李泳奇不满道:“你怎么没写这个题啊?”
赵书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答案没写,我回去从书上看看……”
“你没带书啊?”
赵书伟依然摇摇头。
“谁带了……姚顺懿手里的是什么?”李泳奇凑向姚顺懿。
姚顺懿手里多了一叠白纸,显然不是课本。可眼现如此陌生的东西,李泳奇到底要看看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
“语文练习题的答案。”
纸上打印的字段排仗已经有了阅读理解的文章的排面,答案册上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文段。
李泳奇又问:“哪一题的?”
“就是最后一题,上面没有的……我发现往后也没有这种题,就是第一课出了这个题。”
“答案是什么?”
“我从网上搜,然后好像点进一本书,写的就是这个。”
“我看看!”李泳奇拿来仔细品读,姚顺懿无心照抄这样的篇幅,自然松手。
李泳奇好不容易手里拿到别人的资料,逐字品读:“窗外艳阳万里,正好时节,憧憬着欢声和美景,我已无心午休,穿上衣服,带着挎包一头扎出宿舍。”
赵书伟也看了过来,不解地问:“他怎么自己出宿舍了?吹哨了吗?”
李泳奇也随着赵书伟的疑问钻研,却仍无果问地姚顺懿。
姚顺懿说道:“他应该在大学吧,自己能随便出入。”
“这么好!”赵书伟羡慕道,“咱上大学也能这样吗?”
“怎么了?”张京润看见三人凑在一块,也来问道。
李泳奇问张京润:“上大学能随便出去吗?”
“能!就是初中高中管得严,上大学都没人管你……这是什么?”
“姚顺懿找的最后一题的答案。”
“我也来看看!”张京润接力往下读,“出了校门,走在太阳下,阳光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进了地铁站方能喘息……”
“什么地方有地铁?”赵书伟发问。
“反正咱这没有!”姚顺懿安然回应。
张京润接着读:“地铁穿梭入空,到了……渭……渭河南,我因之下车,换了共享单车沿河骑行。”
“渭河在哪?”李泳奇抢问。
“西安!历史课讲过!”张京润抢答。
他们接着往下看着,谁也不再领读。
文段往下写着,“我”穿过跨河大桥,找到了导航定的位置,走下河堤,迎面撞见班长,而大部分人还没有来,“我”只好在附近闲逛。
慢慢地,班里的男生都到得差不多了,班长又说拉着我们的野炊装备的网约车快到了,全体男生便浩浩荡荡地占满路边。
而“我”听到坐在车上的四人名字,心里的顾虑全消散了;而正是特别的名字,“我”听见四伏的蝉鸣,看见渭河滩的芦苇丛随风起舞。“我”也知道,这段回忆因平凡而不凡,因一朵花的绽放而留下芬芳,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起落,总能在不经意的地方萌芽。
我们把装备拿到营地,拼接桌椅和帐篷,分发桌游和零食。我看中了少数亲切的三国杀,自然地和其他四个哥们拼成一桌。
我盯着手里的牌和角色的技能,身下的稀草闯进眼角中,平平无奇。远处又有四五人来,我一眼看到其中翩翩一人,白衣红裙,入座一瞥,相视无备。我生涩地躲开,只还没有准备好,又怕辗转太多,心生起伏,拨断心弦。我下意识地侧望,一桥飞架,疾车呼啸,高日临水,飞机的云翳织成薄纱,喧嚣也落了地。
班上的同学都到齐了,三四人一组,各有各的玩法。同桌的几人一拿到武将牌就轻易地把技能倒背如流,或许我之前太轻率,学校图书馆北边幽静的园林中不缺花开的美丽却无暇顾及,如今身处校外,太阳装着神秘,水天环绕,才得以真正打开心扉,一睹芳容。也当有别人与花嬉笑时,我更体会到平日开在身边的花也何曾艳丽。
花姿窈窕,温柔清婉,白得纯洁,红得热烈,在广阔的天空下宛若落日点缀的灿烂的片云,盛开着轰轰烈烈又坚贞不渝的爱。
残昼未消,新月隐约,我远离了一桌的热闹,融不进他们的说笑。过去的时光里我频频错过了许多。我好像大醉了一场,向东看着黑暗的大桥和流动的灯点遮挡住东边的景色,南边的高楼也亮起了灯,目光的尽头是市区的热闹繁华。夜色渐渐浓了,我看不见双手,却能看见远处月光下的人影,也看见了她与同伴在河畔相行的身影。我知道河岸处有一个大坑,我走了过去,在附近徘徊,看着她们绕开我继续前行,转身听见河水拍着芦苇荡,“沙沙”地嘲笑我为何如此压抑,只敢远观而胆怯靠近。我问了问自己,内心迟迟没有回应,第一时间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大概是害怕鲁莽损伤花容,耽误她绽放出生命的美。
一朵花也许曾为我盛开,如今在自然中尽情绽放,开在所有人的面前,日后也许为别人盛开,就像曾经我认为的为我盛开一样。
那是一朵来自北国的花,身处异乡,生根葳蕤,盛夏时节毫不犹豫地绽放,如此令人赞叹。我也来自异乡,幼年漂居南方,稍大些时才回到故土扎根,现在又漂了出来。我同那朵花一样,一路经历了风风雨雨,只为绽放出自己的美。我不知道将来将漂向何处,尽管未来有定数,当下仍是未知。异乡的花开出她故乡的坚韧和厚重,承载着生命中的使命。
我与她的故乡不同,也多幻想能与她携手,迈向生命的下一步。然而就算如此,我们又将去往何处?继续在异乡扎根开花?奈何她自有她的使命,我也有命运给我的安排。哪怕我们相识一场,在异乡别过,就此奔向各自的星辰和大海,也曾记得彼此留下的一瞥。
我大概想明白了,现在可以换个答案回答我自己了。可能未来还有更多的答案涌现出来,那就把它们交给时间。那朵花也许早就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在我无意时生根发芽,终于开在我的心里。
文段到这里到这里就结束了,三人捏着下巴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张京润问道:“他这个写的是什么?写的是花吗?”
李泳奇问姚顺懿:“你从哪找的这个?”
“就是网上啊!我一搜题目就出来了。”
“你为什么就找这篇?”赵书伟问道。
姚顺懿答道:“我看着作者的网名和我的挺像,就找了。我感觉这个不像是写景的。”
张京润说:“我感觉是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