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王家堂屋里点起了三盏油灯。
昏黄的光晕里，在王翠花口头指导下，一份份佳肴勾着所有人的馋虫，终于上了桌。
红烧肉泛着琥珀色的油光，酱肘子皮酥肉烂，铁锅炖大鹅的浓香混着面饼的焦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里正的儿子送来的那壶酒刚启封，醇厚的酒香就勾得王有才直搓手。
满桌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盘油亮亮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颤巍巍地堆成小山，酱汁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不知是谁先带了头，咽了口水，在寂静的堂屋里格外响亮，接着周围发出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最小的三虎，哈喇子早就滴到胸口了，他焦躁不安盯着里正，只等里正一动筷，他就好上手抢。
里正握着筷子，目光在红烧肉和王锦年之间游移。
按规矩，这一村之长该是第一个动筷的，可如今……
“锦年啊……”里正刚开口，就被王锦年含笑打断。
“妹妹辛苦了。”王锦年稳稳夹起个油亮的鹅腿放进王翠花碗里，“今日这顿，大家还是占了翠花的福。”
声音温润如玉，却让满桌人后颈一凉。
三虎伸到半路的筷子被王老三敲了下去，掉在桌上。
王林见状赶紧把偷偷摸到的白面饼子放回筐里。就连最闹腾的二虎都缩回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王翠花看着碗里的鹅腿，浸满汤汁的鹅肉泛着诱人的酱色，皮虽不似烧鹅那般酥脆，却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故意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炖得软烂的鹅皮在齿间化开，浓郁的汤汁立刻溢满口腔。
这鹅肉炖得恰到好处，纤维里饱吸了酱汁的精华，咬下去时鲜美的肉汁在口腔中迸发，混合着铁锅特有的焦香。
“这铁锅炖的就是入味。”筷子尖戳了戳鹅腿，浓稠的汤汁从肉缝里缓缓渗出。
“多亏翠花指导的好！”王锦年闻言轻笑，又往她碗里添了勺汤汁还在颗粒饱满的大米饭上。“妹妹多吃点，看你瘦的。”
满桌人眼巴巴地看着，喉结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都吃啊。”
王锦年这句话像解了定身咒，所有人筷子顿时如雨点般落下。
但诡异的是，今日王家的孩子都规规矩矩地等着大人先夹菜，连最贪嘴的三虎都只敢夹眼前的青菜。
王锦年夹了另外一个鹅腿放进王知微的碗里，揉了揉她的头：“知微今日定是吓坏了吧，多吃点补补。”
王知微笑的眉眼弯弯，“哥哥念书辛苦了，也要多吃点。”
里正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吃惊。他夹了块红烧肉，入口的瞬间老眼一亮，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酱香里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你们家这手艺……”里正刚想夸，却见王锦年又给王翠花夹了块猪蹄。
他看着她笑得温雅，可那眼神分明在说：她也是有靠山的，以后谁也别想轻易欺负了她去。
王翠花埋头吃饭，从穿越后到今天，她终于吃上了第一顿正经饭。系统买的调料配上她解说再加上二伯母的执行力，这一桌饭菜的味道让她食指大动。
老太太看她吃的香甜，张了张嘴，最终把到嘴的骂人话就着肉咽了下去。
王彩萍气的牙痒痒，以前王锦年这个吃里扒外的就向着王翠花，如今更是明目张胆，让她如何不恨。
王富贵把儿子的态度瞧在眼里，又想着家里刚开始的豆腐生意，也给王翠花夹了块肉：“翠花今日辛苦了，是该多吃点补补。”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王锦年侧脸半明半暗。
他轻轻转着酒杯，看着全家人突然改变的态度，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酒过三巡，里正的老脸已经泛起了红光。
他眯着醉眼，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圈：“锦年啊，老夫有个主意……”
王翠花夹了块鹅肉，耳朵却竖得老高。
“咱们村有百亩良田，若是都挂在秀才名下……”里正压低声音，浑浊的老眼闪着精光，“按大雍律法，可免赋税啊！”
堂屋里霎时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王翠花差点笑出声，这老东西，算盘珠子都要崩人脸上了！
自家堂兄寒窗苦读中的秀才，还没给家里谋半点好处，村里这条老蚂蟥倒先吸上来了。
她斜眼瞥向王锦年，却见自家堂兄正慢条斯理地抿着酒。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愈发深不可测。
“里正爷爷。”王翠花放下筷子，抬眸看过去：“您这主意好是好，就是……”
她故意拖长声调，指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个圈，“万一哪天我哥带着田契进京赶考……”
“咳咳咳！”里正呛了酒，老脸涨得通红。
王锦年适时接话，声音温润如春风拂柳：“晚辈若是中了举，这些田产自然要跟着改籍……”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到时候县衙来丈量田亩，发现地契都在举人老爷名下……”
他没说完，里正已经面如土色，举人免的税更多，但田产改籍要经州府核验，那些私下多报的隐田可就藏不住了！
王翠花趁热打铁：“我哥这么老实的人，肯定如实上报。”
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去年隔壁村查出隐田，里正可是挨了二十大板？”
“啪嗒！”里正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王锦年弯腰捡起筷子，体贴地吹了吹灰，亲自给里正斟酒，“不过田产之事，还是按规矩来为好。”
王锦年话音刚落，早已忍耐不住的老太太猛的站起来，三角眼瞪得溜圆，手里的筷子啪的拍在桌上，震得碗里的肉汤都溅出来几滴。
“好你个老棺材瓤子！”老太太腾地站起来，干瘪的嘴唇气得直哆嗦，“我孙儿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中个秀才，你这老不死的倒先惦记上了？”
她一把拽过王锦年的袖子，指甲差点掐进肉里：“我老王家还没沾上半点光呢，你倒想先吸口血？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里正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王、王老太，这话说的……”
“说个屁！”老太太抄起扫帚就往里正脚底下扫，“当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田挂我孙儿名下，税是免了，到时候收成进了谁家粮仓？嗯？”
王翠花差点笑出声，这老婆子平时抠门得要死，这会儿倒是把账算得门儿清。
里正被扫帚赶得连连后退，鞋面上全是灰：“误会，都是误会……”
“误你祖宗个会！”老太太越骂越起劲，嗓子尖得能戳破天，“去年秋收少算我三斗粮，前年借我家的簸箕到现在没还，大前年……”
她掰着手指头一桩桩数落，唾沫星子喷了里正满脸。
老里正被骂得晕头转向，连滚带爬往外跑。
“呸！老不死的蚂蟥精！”老太太追到门口，朝着里正仓皇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想占便宜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便宜！”
她转身看见满桌人目瞪口呆的样子，三角眼一瞪：“看什么看？吃肉！”说着自己先夹走最大的一块红烧肉，恶狠狠地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还不忘嘟囔：“想占我老王家便宜？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