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院的早饭还没开，院中央就围了圈人，吵得像菜市场。
陈小刀抱着雪球蹲在伙房门口，手里捏着半块油饼——这是昨天用月钱买的，特意留了点给雪球当早饭。他嚼着油饼往人群里瞟，只见两个穿灰袍的师兄正互相推搡，其中一个嘴角破了，渗着血，另一个的袖子被撕开个大口子。
“张猛！你他妈敢推我？”穿黑布鞋的师兄揪住对方的领子，唾沫星子喷了满脸。
“李虎！你抢我负责的药田时怎么不说？”被叫做张猛的师兄也不含糊，一拳砸在对方胸口。
周围的弟子要么缩着脖子往后退，要么踮着脚往前凑，还有人偷偷喊“加油”，活像在看街头卖艺。
雪球从陈小刀怀里探出头，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打架的两人，小鼻子抽了抽，像是在判断要不要跳过去劝架。
“别凑热闹。”陈小刀把它按回怀里，往油饼上撒了点碎盐，“打架没好果子吃——上次李师兄被王师兄揍，躺了三天才起来。”
石头端着个空碗跑过来，额头上还沾着点灰：“你听说了吗？王师兄要调去外门当差，杂役院要选个小头目，负责分配活计！”
“小头目？”陈小刀挑了挑眉。就是那个每天要盯着别人干活、还得给王师兄打报告的倒霉职位？
“对啊！”石头眼睛发亮，“当了小头目能领双份月钱，还能优先挑活计——以后想去药田就去药田，想捡枯枝就捡枯枝！”
“那也得天天管着别人。”陈小刀咬了口油饼，“麻烦。”
他正说着，人群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张猛把李虎摁在了地上，拳头都举起来了。周围的弟子吓得“哇”了一声，却没人敢上前拉架。
“住手！”刘管事叼着根草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地上扭打的两人，脸瞬间沉了，“反了天了？杂役院是让你们打架的地方？”
张猛和李虎这才停手，互相瞪着眼从地上爬起来。张猛的脸被挠出三道血印，李虎的嘴角肿得像含了颗核桃，两人都喘着粗气，活像两头斗败的公牛。
“刘管事，是他先抢我地盘！”李虎捂着嘴角喊。
“放屁！药田本来就该归力气大的管！”张猛梗着脖子反驳。
刘管事没理他们，叉着腰扫了圈围观的弟子：“王师兄临走前交代，小头目要选个能服众的——你们谁觉得自己行，站出来！”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接着就有人推搡着张猛往前站：“猛哥去！你力气大！”
李虎那边也有人起哄：“虎哥去！你跟王师兄熟！”
张猛和李虎对视一眼，眼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张猛往前跨了一步，胸脯挺得像块门板：“我当！以后每天的劈柴活都归李虎干——让他练练力气！”
“你敢！”李虎立刻跳出来，“要当也是我当！张猛去清理毒草园，正好让他长长记性！”
两人又吵了起来，这次不光动嘴，手也开始往对方身上戳。周围的弟子分成两拨，有人喊“张猛加油”，有人叫“李虎必胜”，还有人偷偷往两人脚下扔小石子，巴不得他们再打一架。
陈小刀看得直皱眉。不就是个破头目吗？月薪多给二十文，还得天天挨累，值得打成这样？他摸了摸怀里的雪球，这兔子正蜷在他胳膊上打盹，小爪子还抱着块没吃完的油饼。
“陈小刀，你站哪边？”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是张猛那边的弟子，正龇着牙笑：“猛哥说了，你要是帮他，以后毒草园的活计归你一个人——没人跟你抢灵气珠。”
陈小刀还没说话，另一边又跑过来个弟子，拽着他的袖子就往李虎那边拉：“虎哥说了，你要是站他这边，每月给你留两个肉包——伙房大师傅是他表叔！”
两边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他站队。有人拍胸脯保证好处，有人瞪眼睛威胁，还有人把他往中间推，差点把他怀里的雪球吓醒。
“别拽别拽。”陈小刀赶紧护住怀里的兔子，“我选……”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他的嘴。张猛和李虎也不吵了，都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块马上要到手的肉。
陈小刀抬起头，眼睛却没看他们，而是望向了院墙外的天空。他指着天上，突然提高了声音：“快看！有鸟！”
“鸟？”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往天上看。只见几只灰鸽子正从杂役院上空飞过，翅膀扇得“扑棱棱”响，还掉下几根羽毛。
“哪呢？就几只鸽子啊。”有人挠了挠头。
“不对啊，那鸽子怎么往药田飞？”
“好像嘴里还叼着东西？”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鸽子吸引，陈小刀抱着雪球猫着腰往后退。他的动作又轻又快，像只偷了油的耗子——以前在垃圾站抢地盘时，他最擅长趁乱溜走。
等他退到伙房后面的拐角，刚要往通往后山的小路跑，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小刀！你跑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见刘管事正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嘴角还挂着点笑。雪球从他怀里探出头，冲刘管事“吱吱”叫了两声。
“刘管事早。”陈小刀赶紧站直，假装整理怀里的雪球，“我去给兔子找水喝。”
“找水用得着往柴房跑？”刘管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倒是机灵——知道这浑水不能蹚。”
“那是。”陈小刀笑了笑，“打架多累，还不如睡会儿。”
刘管事瞥了眼院中央——张猛和李虎已经重新打了起来，这次连劝架的都没了，弟子们要么蹲在旁边看热闹，要么偷偷溜去伙房等早饭。
“这俩蠢货。”刘管事骂了句，却没过去拉架，“小头目哪是靠打架能当上的？王师兄就是想找个能跑腿的，省得他在外门还得操心杂役院的破事。”
“那您不拦着点？”陈小刀好奇地问。
“拦他们干嘛。”刘管事往地上吐了口草茎，“让他们打，打出个好歹，正好让王师兄知道——杂役院没个能管事的，还得他自己回来盯着。”
陈小刀恍然大悟。这哪是选头目，分明是刘管事在给王师兄下套。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修仙世界的弯弯绕绕，比垃圾站的人际关系还复杂。
“我先回柴房了。”他抱着雪球往小路走，“免得等会儿被误伤。”
“去吧。”刘管事挥挥手，“对了——要是有人再拉你站队，就说我让你去清理毒草园。”
“谢刘管事！”陈小刀眼睛一亮。有刘管事当挡箭牌，谁还敢找他麻烦？
他抱着雪球快步往后山走，身后传来张猛的怒吼和李虎的惨叫，夹杂着弟子们的起哄声，热闹得像过节。
“还是柴房清净。”他低头对怀里的雪球说。雪球正用爪子扒拉他口袋里的油饼碎，根本没理他。
回到柴房，他把雪球放在草堆上，又从石墩底下摸出个粗陶碗——这是他特意留着的，每天都去溪谷装干净的泉水，给雪球当饮用水。
雪球凑到碗边，小口小口地舔着水，耳朵尖还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在回味刚才的热闹。陈小刀坐在草席上，掏出昨天没吸收完的灵气珠——是颗弹珠大的珠子，在柴房的微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光。
“今天没人打扰，正好吸收个够。”他把珠子握在手里，靠在墙角闭上眼睛。
噬灵叶立刻开始工作，丹田暖洋洋的。灵气比昨天在毒草园里吸收得更顺，大概是因为没被人打扰，心情比较放松。他能感觉到灵气在经脉里慢慢流动，像初春解冻的小溪，虽然慢，但很稳。
雪球喝完水，跳进他怀里，蜷在他腿上打盹。小爪子偶尔动一下，像是在梦里追什么东西。陈小刀低头看了看它，又摸了摸手里的灵气珠，突然觉得这样挺好。
不用选什么头目，不用站什么队，不用管谁打赢谁——有地方睡觉，有灵气吸收，有兔子作伴，就够了。
他打了个哈欠，也有点困了。昨天为了吸收灵气珠睡得晚，早上又被打架声吵醒，现在脑袋有点沉。
“睡会儿。”他嘟囔了一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等醒了再去毒草园捡珠子。”
雪球像是听懂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柴房外的风轻轻吹着，带着点溪谷的湿气。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还有杂役院隐约的吵嚷声，但都像隔着层棉花，模糊又遥远。
陈小刀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垃圾站，但这次没看到塑料瓶和易拉罐。杂役院的弟子们排着队给他送灵气珠，张猛和李虎扛着柴禾站在旁边，谁也不敢说话。雪球蹲在他肩膀上，嘴里叼着个比它还大的肉包，正往下掉油渣。
——
等他醒过来，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
雪球不在怀里，正蹲在石墩上，盯着柴房门口“吱吱”叫。陈小刀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石头正扒着门框往里探脑袋，脸上还沾着点灰。
“你可算醒了！”石头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个麦饼，“张猛和李虎都被王师兄罚了——罚他们去清理后山的茅厕，一个月！”
“茅厕？”陈小刀挑了挑眉。那地方比毒草园还臭，进去一次能熏掉半条命。
“对啊！”石头把麦饼递给他，“王师兄本来要走，听说他们打架，又跑回来骂了半个时辰，说‘连杂役都管不好，还想当头目’。”
陈小刀咬了口麦饼，麦饼有点硬，但带着点芝麻香。“那小头目选出来了吗？”
“没选。”石头坐在草席上，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王师兄说‘谁也别想当，什么时候能安生干活了，什么时候再说’。现在杂役院没人管，想干嘛干嘛——刚才有个师兄去药田偷了根灵草，都没人说他。”
“挺好。”陈小刀点点头。没人管才好，省得天天被人盯着。
“好什么呀。”石头急了，“没人分配活计，今天的柴火都没人劈，伙房的灶台都快凉了！”
“那你去劈点？”陈小刀把麦饼递给他。
“我才不去！”石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昨天劝架被张猛推了一把，胳膊还酸着呢。”
陈小刀没理他，摸了摸怀里的雪球——雪球不知什么时候又跳回他怀里了，正用头蹭他的手，像是在催他去毒草园。
“我要去毒草园捡珠子，你去不去？”他问石头。
“去！”石头立刻站起来，“听说毒草园的灵气珠能卖钱——外门弟子收这个！”
“卖钱？”陈小刀眼睛一亮。能换肉包？
“对啊！”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我听刘管事说，一颗弹珠大的灵气珠能换两个肉包！”
“走！”陈小刀立刻抱起雪球往柴房外走。一个珠子换两个肉包，那他兜里的珠子能换一筐！
两人刚走到杂役院门口，就看见张猛和李虎背着竹筐往后山走，脸上都带着怨气，嘴角的伤更明显了——大概是被王师兄又揍了一顿。
“哟，这不是猛哥虎哥吗？”石头故意提高了声音，“去捡柴火啊？”
张猛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李虎却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地说：“某些人别得意——等我们回来，有你们好看！”
陈小刀没理他们，只是突然抬起头，指着天上：“快看！有鸟！”
张猛和李虎下意识地抬头——天上还是那几只灰鸽子，正慢悠悠地飞。等他们反应过来，陈小刀和石头已经溜出了杂役院。
“这小子！”李虎气得跺了跺脚。
张猛却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鸽子飞过的方向：“那不是药田的方向吗？它们去那干嘛？”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忘了要去清理茅厕的事，背着竹筐往药田跑——万一是药田有什么好东西呢？
杂役院外的小路上，石头笑得直不起腰：“陈小刀，你这招百试百灵啊！”
“那是。”陈小刀得意地拍了拍怀里的雪球，“这叫转移注意力——我在垃圾站时，用这招抢过别人半袋馒头。”
雪球从他怀里探出头，冲石头“吱吱”叫了两声，像是在嘲笑。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往毒草园走，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杂役院的争吵和打架好像都离他们很远，只有怀里的兔子和即将到手的肉包才是真的。
陈小刀摸了摸兜里的灵气珠，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突然觉得——没人当头目，没人管着，想干嘛干嘛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
至于柴火谁劈、灶台谁烧——反正饿不着他，爱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