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的自动石碾旁,堆了半人高的拜师帖。
朱红色的帖子上写着“弟子某某愿拜陈小刀门下”,有的还画了灵气珠和妖兽,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陈小刀蹲在石碾边,用拜师帖当柴烧,火苗“噼啪”响,把“弟子某某”的名字烧得蜷起来,像只缩水的虾。
“刀哥,别烧了!”石头抢下最后几张帖,“这是外门弟子熬夜写的,烧了他们该哭了。”
“不哭才好。”陈小刀把帖扔进灶膛,“省得天天来药堂堵我。”
自从上次吸了林风的灵力,又和赵磊一起烤鱼的事传开,墨渊宗的弟子就像闻着烤红薯香味的兔子,天天往药堂跑。有的送灵气珠,有的送灵草,还有个小师妹送来绣着“吸灵大师”的帕子,被雪球当窝垫了。
雪球蹲在灶边的柴堆上,正用爪子扒着块木炭,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圈——兔子最近学陈小刀画圈,说是“给拜师帖画坟”。
青苔缠在扫帚柄上,尾巴尖的云锦扫过地上的炭灰,像在给雪球的“坟”描边。蛇显然觉得这事有趣,时不时用头蹭蹭陈小刀的手背,像是在催他再烧几张。
“再这么下去,药堂要成收帖处了。”刘师兄推着药车进来,看到满地的帖灰,无奈地摇头,“赵磊刚才还来问,说要不要他去演武场拦着点,别让弟子往这跑。”
“让他来帮忙烧帖。”陈小刀摸了摸肚子,“烧完帖正好去矿场烤鱼,他烤的鱼越来越香了。”
刘师兄刚要说话,药堂的木门又被推开,三个外门弟子举着拜师帖,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陈师兄!我们是来拜师的!”
陈小刀皱起脸。他现在看到红帖子就头疼,比看到张猛的脸还烦。
突然,他瞥见墙角的柴房——那间堆着废柴和旧药箱的小破屋,蛛网结得能当窗帘,柴火乱得像被野猪拱过。他以前总说“谁能把柴房扫干净,我就收他当徒”,本是句玩笑,现在倒成了好主意。
“想拜师?”陈小刀站起来,指了指柴房,“先去扫柴房,扫三个月,扫到能反光为止。”
三个弟子愣了愣。扫柴房?还是扫三个月?
“陈师兄是在考验我们?”为首的弟子眼睛亮了,“是不是扫完柴房,您就教我们吸灵术?”
“不教。”陈小刀从灶膛里抽出根燃着的木炭,在墙上划了行字:“拜师礼:扫柴房三个月(需扫到能反光),包吃包住(啃灵气珠自己找)。”
他把木炭一扔,抱着雪球往柴房走:“你们要是能扫到能反光,我就……允许你们来看我烤鱼。”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大让步了。
贴完告示的第二天,陈小刀特意去柴房看了看。
他本以为弟子们会知难而退——那柴房的蛛网连穿山甲都嫌脏,上次石头想进去找旧药箱,被蜘蛛吓得蹦出来三次。
结果刚走到柴房门口,就听到“沙沙”的扫地声。
推开门,阳光顺着门框斜切进来,照得浮尘在光里跳。一个穿灰布衣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小刷子刷墙角的蛛网,动作轻得像怕惊到蜘蛛。他身边堆着捆扎好的废柴,码得整整齐齐,比听竹轩的柴火垛还规矩。
“你怎么在这?”陈小刀愣住了。这少年看着面生,不是昨天来的三个弟子。
少年回过头,脸圆圆的,眼睛像两颗黑豆子,看到陈小刀就慌忙站起来,手里的刷子差点掉地上:“陈师兄!我叫阿木,是杂役院的,想来拜师!”
“杂役院的?”陈小刀指了指墙上的告示,“看到这个了?扫三个月,还得反光。”
“看到了!”阿木用力点头,指了指刚扫过的地面,“我已经扫了一上午了,您看这地,是不是亮了点?”
还真亮了点。原本黑黢黢的泥地,被扫掉了层灰,露出底下的青石板,虽然还沾着点霉斑,却比昨天干净多了。
雪球从陈小刀怀里跳出来,在地上踩了踩,爪子没沾到灰,突然对着阿木“吱吱”叫——兔子显然对干净的地面很满意。
青苔缠上阿木手里的刷子,尾巴尖的云锦扫过刷毛,像是在鼓励他继续扫。
“你要是能坚持三个月,我就……”陈小刀想说“请你吃烤红薯”,又觉得太亏,改口道,“允许你捡我不要的灵气珠碎末。”
阿木的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灵晶果还亮:“谢谢陈师兄!我一定扫到能反光!”
陈小刀没再理他,抱着雪球往柴堆深处钻——那里有堆最软的干草,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暖得像个天然的小被窝。他打算在这睡个午觉,等醒来,阿木说不定就嫌累跑了。
“我们在这等他放弃。”他把雪球放在干草上,自己则往草堆里一蜷,“最多到未时,他就得跑。”
青苔缠在他的手腕上,尾巴尖的云锦搭在草叶上,被阳光染成淡金,像块融化的糖。
结果陈小刀一觉睡到了申时。
是被雪球的爪子扒醒的。兔子用头蹭他的下巴,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柴房门口,像是在说“快醒醒”。
他打了个哈欠,从草堆里探出头——瞬间愣住了。
柴房居然亮堂得像换了个地方。
蛛网被扫得干干净净,墙角堆着的废柴码成了整齐的小方块,连最里面的旧药箱都被擦得发亮;地面的青石板被扫得能映出人影,连缝隙里的霉斑都被抠掉了;甚至屋顶的破洞都被阿木用干草堵了大半,只留下个透光的小缝,正好把光打在石板上,像面天然的镜子。
阿木正蹲在药箱旁,用块碎布擦最后一点灰尘,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石板上,立刻被他用布擦干——像是怕弄脏刚扫好的地。
“你没跑?”陈小刀从草堆里爬出来,脚刚落地,就被石板的反光晃了眼。
“陈师兄说要扫到能反光。”阿木抬起头,脸上沾着灰,却笑得很亮,“我娘说,做事得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
雪球从草堆里跳出来,在石板上打了个滚,雪白的绒毛居然没沾到一点灰。它跑到阿木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夸他。
青苔也从陈小刀手腕上爬下来,缠上阿木手里的碎布,尾巴尖的云锦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蛇显然对这个能把柴房扫干净的人类很有好感。
陈小刀摸了摸丹田,突然觉得有点暖。不是阳光的暖,是丹田深处的噬灵叶在发热,比上次吸收林风灵力时更温和,像泡在温水里的海绵。
他低头看了看石板——阿木的影子落在地上,旁边还飘着淡淡的光粒,是种带着“韧劲”的灵气,和林风的“燥气”完全不同,像刚晒好的灵谷,扎实又温和。
“这是……劳动灵气?”他突然想起清风长老说过,修士干活时会散发特殊灵气,踏实干活的灵气最纯,能滋养噬灵叶。
阿木显然没察觉自己的灵气被吸走了,还在擦药箱:“陈师兄,您看这算不算能反光?我娘说,擦桌子要擦到能照见头发丝才行。”
石板上真的能照见头发丝——陈小刀的碎发、雪球的绒毛、甚至青苔鳞片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映在上面。
“算。”他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你……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我让石头给你拿烤红薯。”
“不用!”阿木立刻摇头,指了指墙角的竹筐,“我带了干粮,是灵米饼,能顶到晚上。”
陈小刀看着他啃灵米饼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弟子好像有点顺眼。至少比那些只知道送帖的外门弟子强——他是真的在做事,不是来蹭灵气的。
傍晚石头来送烤红薯时,差点被柴房的干净吓掉手里的筐。
“这是我们的柴房?”他蹲在石板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发呆,“阿木你是带了扫帚成精吧?这比听竹轩的石桌还干净!”
阿木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手里的灵米饼都差点掉了:“我在家常帮娘扫地,她总说‘地扫不干净,饭都吃不香’。”
“你娘说得对。”陈小刀咬了口红薯,把剩下的半块递给阿木,“这个比灵米饼甜,你尝尝。”
阿木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吃到陈小刀给的东西。
雪球蹲在石板上,对着自己的影子打滚,时不时用爪子扒阿木的裤腿,像是在邀他一起玩。
青苔缠在阿木的手腕上,尾巴尖的云锦和他灰布衣的颜色很配,像朵长在袖口的花。
“刀哥,外门又有人来拜师了。”石头凑到陈小刀耳边,小声说,“听说阿木真在扫柴房,都想来试试,被赵磊拦在演武场了。”
“让赵磊告诉他们。”陈小刀指了指石板,“想拜师可以,先扫柴房,扫到能反光,阿木就是大师兄。”
石头愣了愣,突然笑了:“你是想找个免费扫地的吧?”
“顺便。”陈小刀摸了摸丹田,噬灵叶暖烘烘的,第三片叶子边缘的金边更亮了,“主要是……阿木扫得确实干净。”
第二天一早,陈小刀又去了柴房。
阿木居然比他起得还早,正站在凳子上,用绑着布的竹竿扫房梁——上次没够到的蛛网,这次被他全扫了下来,连房梁上的灰尘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阳光从新堵的破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块方方正正的光斑,里面飘着的“劳动灵气”比昨天更浓,像撒了把碎金。
陈小刀没像昨天那样躲进草堆,而是找了个干净的柴垛坐下,看着阿木干活。
少年扫地的动作很有节奏,扫帚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既能扫掉大的柴渣,又能扫净小的灰尘;擦石板时会用湿布先擦一遍,再用干布抛光,连缝隙都不放过;甚至还把废柴分类堆好,细的当引火,粗的当柴烧,比刘师兄整理药草还仔细。
“你以前在家除了扫地,还干嘛?”陈小刀突然问。
“帮娘种地,还会修农具。”阿木从凳子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块刚擦干净的木板,“我爹是铁匠,他教我磨镰刀,说‘干活的家伙得亮,人才有精神’。”
他把木板放在石板上,居然能当镜子用,连陈小刀丹田的噬灵叶都能隐约映出个影子——第三片叶子已经完全展开,边缘的金边闪着光,像镶了圈碎钻。
“你爹说得对。”陈小刀摸了摸青苔的头,“以后你要是想磨镰刀,可以用这石板,比磨刀石还平。”
阿木眼睛亮了:“真的?我那把镰刀总磨不锋利,割灵草总费劲。”
“真的。”陈小刀突然觉得,收个会扫地还会磨镰刀的弟子,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柴房能一直这么干净,噬灵叶还能偷偷吸灵气,一举两得。
赵磊送来午饭时,看到柴房的景象,差点把食盒里的烤鱼掉在地上。
“这房梁……是你擦的?”他指着光溜溜的木梁,“我上次来拿旧药箱,梁上的灰能埋住脚。”
“是阿木擦的。”陈小刀把烤鱼递过去,“他现在是柴房大师兄。”
阿木的脸瞬间红了,手里的扫帚差点掉地上:“我……我不是大师兄……”
“怎么不是?”赵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第一个能让陈师弟留在柴房超过一个时辰的人,比我厉害。”
他把食盒里的烤鹿肉推给阿木:“这个给你,干活得吃点好的,才有劲扫地。”
阿木捧着鹿肉,眼睛有点湿。他来拜师前,总有人说“杂役院的弟子不配拜陈师兄”,现在却有人主动给他人吃的。
雪球突然跳上食盒,叼起块鹿肉,塞进阿木嘴里——兔子显然觉得这人该多吃点,不然没力气扫地。
青苔缠上阿木的手腕,尾巴尖的云锦扫过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赵磊看着这一幕,突然对陈小刀说:“要不……我也来扫柴房?我最近练剑总心浮气躁,说不定扫扫地能静下来。”
“你?”陈小刀挑眉,“你能扫到能反光?”
“我能!”赵磊立刻拍胸脯,“我让我爹给我打把纯金扫帚,保证扫得比阿木还干净!”
“别。”陈小刀赶紧拦住他,“金扫帚太滑,扫不干净,用普通的就行。”
他可不想柴房里飘满“炫富灵气”,噬灵叶怕是会消化不良。
下午,外门弟子果然又来拜师了。
这次来了五个,都提着扫帚,说是要跟阿木一起扫柴房。陈小刀本想赶他们走,却看到阿木主动给他们分扫帚:“左边的蛛网归我,右边的柴火归你们,我们分工扫,天黑前能扫完第二遍。”
五个弟子居然真的跟着阿木扫起来,没人偷懒,也没人问吸灵术,只是埋头扫地,动作虽然没阿木熟练,却学得有模有样。
柴房里顿时响起“沙沙”的扫地声,像首整齐的歌。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里面飘着的“劳动灵气”越来越浓,像团温和的雾,把整个柴房都裹了起来。
陈小刀靠在柴垛上,看着他们扫地,突然觉得这场景比药堂的自动石碾还让人安心。
丹田的噬灵叶轻轻舒展,第三片叶子上的金边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往叶脉里渗,像被金泉洗过。他能感觉到,这些弟子的灵气里,除了阿木的“韧劲”,还有点“好奇”和“认真”,像刚发芽的灵草,带着点生涩的朝气。
“原来劳动灵气是甜的。”他小声说,比吸灵参果的灵气还舒服。
雪球蜷在他怀里,已经睡了过去,嘴角还沾着鹿肉的油;青苔缠在他的手腕上,也眯着眼打盹,蛇鳞在灵气里泛着光。
阿木扫到他面前,看到他舒服的样子,突然说:“陈师兄,您要是累了,就去草堆里睡会儿,我们会轻点儿扫,不吵您。”
“好。”陈小刀往草堆里缩了缩,把雪球往怀里抱了抱,“扫完喊我,我请你们吃烤红薯。”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收徒好像也不是那么麻烦的事。
至少有人能把柴房扫得能反光,有人能让噬灵叶吸到甜甜的劳动灵气,还有人能让他安安稳稳睡个午觉。
至于三个月后要不要真收他们当徒?
陈小刀打了个哈欠,闻着柴房里淡淡的草木香和劳动灵气的甜味,觉得眼皮有点沉。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
柴房真干净,红薯真甜,劳动灵气真好闻,还有……阿木他们扫地的声音,比任何摇篮曲都催眠。
这就够了。
(第十八章第一部分完)
扫柴房的队伍在第五天扩张到了十二人。
不仅有外门弟子,连杂役院的两个少年都来了,说是阿木的同乡,想跟着一起干活。陈小刀索性让石头在柴房门口搭了个灶台,每天煮一大锅灵米粥,谁来扫地就有粥喝,算是“工资”。
“现在柴房比听竹轩还热闹。”石头蹲在灶台边,往锅里撒着灵米,“外门都在传,说陈师兄在柴房开了‘扫地班’,毕业能学吸灵术。”
“传就传。”陈小刀靠在新码的柴垛上,看着阿木教新弟子怎么擦石板,“至少没人来药堂堵我了。”
阿木现在像个真正的大师兄,会给新弟子分工具,会教他们怎么扫最省力,还会提醒“别碰角落里的旧药箱,陈师兄说那是他的宝贝”——其实那药箱里只有些雪球藏的灵气珠碎末。
赵磊果然来扫过两次地。他没真用金扫帚,而是找了把最普通的竹扫帚,笨手笨脚地扫墙角,结果把刚码好的柴堆扫塌了,被阿木笑着请去烧火。
“我果然不是扫地的料。”赵磊蹲在灶台边,往灶膛里添柴,脸上沾着灰,却笑得很开心,“还是烧火适合我。”
他烧的火确实旺,灵米粥煮得又香又稠,比石头煮的还好吃。现在他每天都来烧火,说是“扫地班的火夫”,还把玄铁剑穗摘了,说“烧火带剑穗碍事”。
雪球蹲在灶台旁的石板上,对着自己的影子舔爪子。兔子最近爱上了在干净的石板上打滚,每天都要把绒毛蹭得发亮才肯罢休。
青苔则缠在阿木的扫帚柄上,像个监工,谁扫得慢了就用尾巴尖扫谁的手背,逗得新弟子们直笑。
这天上午,清风长老突然背着个竹筐来了。
老道站在柴房门口,看着里面扫地的弟子和发亮的石板,突然笑了:“三百年前那个长老,也总爱让弟子扫藏经阁,说‘地扫干净了,心才能静’。”
“他也吸劳动灵气?”陈小刀凑过去,小声问。
“吸,怎么不吸。”清风长老从竹筐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杏仁酥,“他说弟子们扫地时的灵气最纯,比灵泉的水还养叶。”
“那他收徒了吗?”
“收了,就收了个最会扫地的,后来成了管藏经阁的长老,把阁里的书摆得比尺子量的还齐。”老道把杏仁酥递给阿木,“少年,扫得不错,比我当年强。”
阿木接过杏仁酥,脸红得像熟透的灵桃,小声说了句“谢谢长老”,然后飞快地把酥饼分给新弟子,自己只留了块最小的。
“这孩子心细。”清风长老看着他的背影,对陈小刀说,“你要是真收徒,他是个好苗子。”
“再说吧。”陈小刀咬了口杏仁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当师父。”
当师父要教东西,要管弟子,要操心他们会不会闯祸——太麻烦了。他还是喜欢当“扫地班的吉祥物”,每天来柴房坐会儿,吸点劳动灵气,吃碗灵米粥。
中午晒灵米时,阿木突然说:“陈师兄,我能跟你学怎么烤鱼吗?新弟子说想吃矿场的烤鱼。”
“可以。”陈小刀点头,“下午就去,让赵磊备柴火,你带两个弟子去伙房拿鱼。”
去矿场的路上,阿木和两个新弟子扛着云纹石板,脚步轻快得像在跳。他们没像赵磊那样问东问西,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看到路边的杂草挡路,还会顺手拔掉——大概是扫地扫习惯了。
“你看他们,比赵磊还懂事。”石头碰了碰陈小刀的胳膊,“连拔草都比别人拔得整齐。”
陈小刀看着他们把杂草捆成小捆,放在路边方便别人捡,突然觉得这趟烤鱼没白去。
矿场的老矿工看到他们,笑着递过来些新采的玄铁石:“给穿山甲留的,它昨天还来啃石头,说没你送的香。”
阿木接过玄铁石,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还垫了层软草,像是在对待灵气珠。
“这孩子靠谱。”老矿工对陈小刀说,“比那些总想着捡现成的弟子强。”
烤鱼的时候,阿木主动帮忙串鱼,动作麻利得像做过千百遍。他说在家常帮娘串烤肉,“串得匀,烤出来才不会有的生有的焦”。
果然,他串的鱼烤出来金黄均匀,比陈小刀串的还好看。新弟子们吃得直欢呼,说“比外门的宴席还香”。
穿山甲从石堆里钻出来时,看到阿木,居然主动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这妖兽以前只对陈小刀和玄铁石亲近,现在居然认了新的人。
“它说你身上有干净的味道。”陈小刀翻译完,突然觉得有点骄傲。这弟子是他“捡”来的,确实不错。
傍晚回宗门时,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阿木和新弟子扛着云纹石板,脚步轻快;赵磊背着装烤鱼的竹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石头抱着雪球,时不时和赵磊说笑;陈小刀走在最后,手里捏着颗穿山甲送的玄铁石,感觉丹田的噬灵叶比早上更暖了。
第三片叶子上的金边已经渗到叶脉里,像镶了金的翡翠,灵气流动得比以前快一倍,却不急躁,像缓缓流淌的小溪。
“刀哥,你看!”石头突然指着柴房的方向,“阿木他们居然在扫柴房门口的路!”
果然,阿木和新弟子没直接回住处,而是拿着扫帚,把从矿场到柴房的路扫了一遍,连石板缝里的石子都抠了出来。
“他们说‘路干净了,明天来扫地就好走了’。”赵磊笑着说,“真是把扫地刻进骨子里了。”
陈小刀站在路口,看着他们扫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路好像比平时好走多了。
不仅仅是因为干净,还因为空气中飘着的“劳动灵气”——比柴房里的更浓,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顺着脚步往身体里钻,丹田的噬灵叶轻轻颤动,像在唱歌。
他突然明白清风长老说的“地扫干净了,心才能静”——不是扫地本身有多重要,是认真做事时的那份踏实,能让人的灵气变得纯粹,不管是修士还是妖兽,都能感觉到。
回到柴房时,阿木他们又把柴房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连灶台都擦得发亮,才鞠躬说“陈师兄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来扫地”。
“等等。”陈小刀突然叫住他们,从怀里摸出颗灵气珠——是穿山甲昨天送的,泛着淡金光,“这个给你们,分着吸收,明天才有劲扫地。”
阿木愣了愣,接过灵气珠,小心地分成十二份,分给每个弟子,连赵磊都有份。
“谢谢陈师兄!”他们鞠躬的样子比外门弟子整齐多了。
看着他们走远,赵磊突然说:“你好像有点当师父的样子了。”
“有吗?”陈小刀摸了摸鼻子。
“有。”赵磊点头,“你以前只给雪球和青苔灵气珠,现在会给别人了。”
雪球从他怀里探出头,对着赵磊“吱吱”叫,像是在说“算你有眼光”。
青苔缠在他的手腕上,尾巴尖的云锦在暮色里飘,像在赞同。
晚上躺在柴房的草堆里,陈小刀第一次觉得这破屋比药堂的软垫还舒服。
石板上映着月光,像块天然的镜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劳动灵气,暖得像盖了层薄被;墙角的灵米粥还冒着热气,香味混着草木香,让人安心。
他摸了摸丹田,第三片叶子已经完全长成,边缘的金边闪着柔和的光,比吸收任何灵气都自然。他甚至能感觉到,这片叶子里藏着点“韧劲”,像阿木扫地时的样子,扎实又可靠。
“说不定真能让他们扫三个月。”他对着屋顶的破洞小声说。
雪球蜷在他怀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爪子还抱着颗灵气珠碎末——是阿木今天分给兔子的。
青苔缠在他的手腕上,尾巴尖的云锦搭在草叶上,已经睡熟了。
柴房外传来“笃笃”的轻响,是阿木他们特意送来的新捆的干草,说“草堆软了,陈师兄睡得舒服”。
陈小刀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有干净的柴房可以待,有认真扫地的弟子,有能吸收的劳动灵气,还有……每天都能吃到的烤红薯和灵米粥。
至于三个月后要不要真收他们当徒?
他打了个哈欠,往草堆里缩了缩,闻着干草的清香和淡淡的灵气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
柴房真安静,月光真亮,劳动灵气真好闻,还有……明天的灵米粥,赵磊肯定会煮得更香。
这就够了。
(第十八章第二部分完)
扫柴房的第二十天,柴房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墨渊宗主。
宗主没穿常穿的紫袍,只穿了件青布衫,手里还拿着把扫帚,说是“来体验扫地班的生活”。
外门弟子们吓得差点把扫帚掉在地上,阿木却很镇定,给墨渊分了把最小的扫帚:“宗主,您扫门口就行,那里最干净,好扫。”
墨渊还真蹲在门口,认认真真地扫起来,动作居然比赵磊熟练,连石板缝里的灰尘都没放过。
“宗主怎么来了?”石头凑到陈小刀身边,小声问,“是不是来抓你偷懒的?”
“他是来吸劳动灵气的。”陈小刀靠在柴垛上,看着墨渊扫地,“你没看他扫得多认真,比赵磊还像回事。”
果然,墨渊扫了半个时辰,起身时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说:“难怪小刀总来柴房,这里的灵气确实比前殿舒服,踏实。”
他没多留,临走前把阿木叫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好好扫地,也好好修炼,你的灵气很纯,是块好料子。”
阿木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握着扫帚的手都在抖。
“宗主都夸你了!”新弟子们围着他,兴奋地说,“你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阿木却只是把扫帚放得更整齐了,小声说:“先把地扫干净再说。”
陈小刀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墨渊说得对。这弟子不用教吸灵术,不用催修炼,他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比任何天才都靠谱。
中午煮灵米粥时,赵磊突然说:“我爹给我寄了些灵谷,说是新收的,煮出来的粥比普通的香,下午我带来给大家煮。”
“还带点灵枣,我娘说煮粥放枣甜。”阿木补充道。
“我去伙房要些灵菌!”一个新弟子举手,“灵菌粥最鲜!”
石头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粥的配料,突然笑了:“你们这哪是扫地班,明明是粥铺。”
“粥铺也挺好。”陈小刀咬了口烤红薯,“至少比演武场的剑穗有意思。”
青苔缠在阿木的手腕上,尾巴尖的云锦扫过他的手背,像是在催他快点准备灵枣。
雪球蹲在石板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发呆,大概在想下午该怎么打滚才最舒服。
下午,外门突然传来消息——张猛和李虎偷偷往柴房门口倒垃圾,被赵磊抓了个正着,现在正被罚扫演武场,扫到能反光为止。
“活该!”石头拍着手笑,“他们总说阿木是‘扫地奴才’,现在自己也得扫地!”
阿木却有点担心:“演武场那么大,他们能扫得完吗?”
“放心,赵磊说会盯着他们。”陈小刀把最后块红薯塞进嘴里,“他还说要给他们用最硬的扫帚,扫起来费劲。”
新弟子们都笑了。他们以前都被张猛李虎欺负过,现在看到两人被罚,都觉得解气,却没人说难听的话——大概是扫地扫久了,心也宽了。
傍晚张猛和李虎路过柴房时,果然灰头土脸的,手里拿着硬扫帚,走路都打晃。
“你们的柴房真亮。”李虎看着柴房门口干净的石板,小声说,“比我们扫的演武场亮多了。”
“阿木扫得好。”陈小刀指了指正在擦灶台的阿木,“你们要是学他认真扫,说不定能早点扫完。”
张猛没说话,只是盯着石板上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突然拉着李虎往演武场走:“走,再去扫会儿,争取明天能扫到能反光。”
没人想到,这两个总爱偷懒的弟子,后来居然真把演武场扫得能反光,还被赵磊请去当“演武场扫地班”的师兄。
“这就是劳动的力量?”石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神奇,“连张猛都能变勤快。”
“是干净的力量。”陈小刀摸了摸雪球的头,兔子正对着演武场的方向摇尾巴,“谁都喜欢干净的地方,哪怕是张猛。”
扫柴房的一个月纪念日,陈小刀给扫地班的弟子们放了天假,带他们去禁地灵泉烤鱼。
老乌龟看到他们,笑着说:“来了这么多干净的娃娃,泉眼都亮了。”
阿木主动帮老乌龟清理泉边的石子,说“这样烤鱼时就不会硌到石板”;新弟子们则帮着捡柴火,码得整整齐齐;赵磊还是负责烧火,这次没把火弄灭,还煮了锅灵菌汤,放了新采的青菜,鲜得能掉眉毛。
金鲤鱼从泉眼里跳出来,对着阿木摆尾巴——“你身上有干净的味道,比陈师兄的兔子还干净。”
阿木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从竹筐里拿出颗玄铁石,放在泉边:“给你磨牙,比矿场的软点。”
金鲤鱼用嘴叼起玄铁石,在水里游了两圈,然后跃回泉眼,没一会儿叼来颗更大的灵参果,放在阿木面前——像是在回礼。
“它说以后你可以来泉边扫地,它给你当伴。”陈小刀翻译完,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连金鲤鱼都喜欢干净的人。
烤鱼的时候,墨渊宗主居然又来了,还带了坛灵酒,说是“给扫地班的贺礼”。
“下个月宗门大比,我给你们留个位置。”墨渊给每个弟子倒了点灵酒,“不用打打杀杀,就负责清扫场地,比谁扫得又快又干净。”
“真的?”阿木眼睛亮了,“赢了有奖励吗?”
“有,奖励玄铁扫帚一把,还有……陈小刀亲手烤的鱼。”墨渊笑着看了看陈小刀。
陈小刀差点把手里的烤鱼掉在地上。这宗主居然把他当奖励?
但看着阿木和新弟子们兴奋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当奖励好像也不错。至少能让他们更有动力扫地。
从禁地灵泉回来后,阿木他们扫柴房更有劲了。
不仅扫柴房,还把药堂和听竹轩的院子都扫了一遍,甚至给陈小刀的软垫缝了个新布套,说“干净的垫子睡着舒服”。
雪球在新布套上打滚,尾巴摇得像朵花;青苔缠在新缝的布套上,尾巴尖的云锦和布套的颜色很配,像朵长在垫子上的花。
“他们快把你当神仙供了。”清风长老来看热闹,手里拿着串烤红薯,“连你垫屁股的垫子都缝新套。”
“他们是闲的。”陈小刀咬着红薯,嘴上这么说,却把新布套摸得更小心了,“反正比送拜师帖强。”
老道笑着摇头,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给你的,噬灵叶的第四片叶子快长了,这个能帮你顺顺灵气。”
是瓶淡绿色的药膏,闻着像灵草汁。陈小刀摸了摸丹田,果然有个米粒大的嫩芽在轻轻颤,比第三片叶子长出来时更有韧劲,像在石板上扎根的草。
“是劳动灵气养的?”
“是踏实的灵气养的。”清风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百年前那个长老说,最好的灵气不是灵泉的水,是认真生活的气,你现在懂了吧?”
陈小刀看着正在扫听竹轩的阿木他们,突然懂了。
不是扫柴房有多重要,是认真扫地时的那份踏实,让灵气变得纯粹;不是噬灵叶需要劳动灵气,是他需要这份踏实的感觉,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吸收灵气。
就像阿木说的“地扫不干净,饭都吃不香”,心不踏实,灵气也吸收不香。
三个月期满那天,柴房里挤满了人。
外门弟子、杂役院的少年、甚至连张猛和李虎都来了,说是“来看扫地班毕业”。
阿木和新弟子们站在柴房中央,石板被扫得能映出所有人的影子,包括梁上的麻雀和墙角的蚂蚁。
“陈师兄,我们扫满三个月了。”阿木看着陈小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您看……能允许我们来看您烤鱼了吗?”
他们没提拜师,没提吸灵术,只记得三个月前的约定。
陈小刀突然觉得有点感动。他从草堆里摸出个竹筐,里面是他攒的灵气珠,有穿山甲送的,有金鲤鱼给的,还有雪球藏的,个个圆润饱满。
“这些给你们。”他把竹筐递过去,“不是拜师礼,是……扫地工资。”
阿木接过竹筐,小心地分给每个弟子,最后把最大的那颗留给了陈小刀:“这个给您,您的噬灵叶需要灵气。”
他居然看出来了。
陈小刀握着那颗灵气珠,感觉丹田的第四片叶子“啪”地展开了,比前三片更绿,边缘的金边闪着光,像被泉水和劳动灵气一起洗过,干净又有韧劲。
“以后想来扫地就来。”他突然说,“柴房永远给你们留着扫帚。”
“真的?”新弟子们眼睛亮了。
“真的。”陈小刀笑了,“还能来烤鱼,管够。”
墨渊宗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笑着对清风长老说:“你看,他还是收徒了,用他自己的方式。”
清风长老摸着胡子,看着柴房里发亮的石板和笑闹的少年,突然觉得——三百年前那个长老说得对,最好的修仙,不是打打杀杀,是热热闹闹,是干干净净,是有人陪你扫地,有人陪你烤鱼,有人记得你的约定。
那天晚上,柴房的石板上第一次没有扫地声,只有烤鱼的香和少年们的笑。
雪球在石板上打滚,青苔缠在每个人的手腕上转了圈,赵磊烧的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阿木烤的鱼还是那么均匀,灵参果的甜混着劳动灵气的暖,飘满了整个柴房。
陈小刀靠在柴垛上,看着他们,感觉丹田的噬灵叶轻轻颤动,像在和他们一起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永远成不了别人眼里的“修仙奇才”。
他不会厉害的法术,不会打打杀杀,甚至连收徒都收了群爱扫地的弟子。
但这样也挺好。
有干净的柴房可以待,有会扫地的弟子,有能一起烤鱼的朋友,有雪球和青苔陪着,还有……永远吸不完的劳动灵气。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更多弟子来扫地?会不会有人说他“不务正业”?甚至会不会有一天,柴房的石板反光到能照见天上的星星?
陈小刀打了个哈欠,往草堆里缩了缩,闻着烤鱼的香和少年们的笑,觉得眼皮有点沉。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
柴房真暖,烤鱼真香,大家的笑声真好听,还有……明天的柴房,肯定还是那么干净。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