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少年缓缓下山,也不着急,与山间清风撞了个满怀。
山里有虫鸣鸟叫,也有绿叶繁花;山腰云雾环绕,山顶尽览群山。可惜这等美景却少有人欣赏,世人大多匆匆地上山,又匆匆地下山。其实不妨放慢脚步,时而停步折花,时而驻足远眺,烹野蔌而食,舀溪水来饮,卧石而眠,饶有趣味。
山腰处有一简陋茅草屋,屋前有一块小菜园,满是绿油油的蔬菜。
吱——呀——
少年推开茅屋的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茅屋里也另有一番天地。屋内各种物事应有尽有,与山下之人相比丝毫不差。临窗处有一书桌,堆满了首页泛黄的书,书脚处却没有丝毫褶皱。
少年拿起扫帚,仔细地弯腰打扫起来。
老人此时也走进屋里。少年暂时停下了手头的事,双手作揖,唤了句:“师父。”
老人摆摆手,示意少年继续。自己则背过手去,腰杆挺直,缓缓开口道:“江颂啊,你在这草庐陪着我这老头也有十几年了吧。”
“回师父,弟子在襁褓时便被师父所收留,如今已经跟随师父修行十六载了。”
“十六年了啊,你这十六年也读了不少圣贤书。书中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那你觉得是扫这一屋容易还是扫这天下容易。”
“弟子不敢妄言。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弟子打扫这间屋子许久,孰能生巧,自然是容易一些。但弟子确实并未打扫过这天下,故而不得而知。”
老人未再言语,只是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径直走向菜园。
江颂也跟着出去,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老人一边举瓢浇菜,动作轻微细致,似是怕极了弄坏了这些绿油油的蔬菜;一边自顾自地说:“这蔬菜呀,浇水时千万得小心翼翼。多了少了都不好。唯有恰到好处,这蔬菜的长势才会越来越好。松土、播种、浇水、除虫,唯有面面俱到、细细耕耘,才会有丰收。江颂,往后这菜园子就交由你打理咯,万不可贪玩误事,糟蹋了这一园的好苗子。”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江颂啊,为师曾问你是否想要学武,你答说不愿。你说,你要读遍圣贤书,让天下大同,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为师说不过你,便由你去了。如今为师问你,你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弟子不知,但弟子愿意一试。”江颂的眼眸中有闪烁的光芒,少年意气风发。
“江颂啊,不是为师不信你,作为师父,我还是希望你多多少少学一些保命的技能。草庐中也有几本武学秘籍,你闲来无事也是可以看上几眼的。
“师父知道你打小就有主见,所以从不干涉你的选择。师父知道你喜欢吃辣,特意在菜园里多种了些南边特产的辣椒;你喜欢山里的兰花,师父就常去山里移栽了几株;还有你爱吃的鲫鱼,都是在山脚的小溪里钓的……”
少年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雨后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像是架在云与山之间的一座桥。
老人一脚踩在虹桥上,一步一步,逐渐消失在天际,当真是仙人踏虹而去。
四年后,一仙鹤口衔锦冠落于茅屋前。书生接过锦冠,将其戴于头顶。
仙鹤口吐人言:“既加冠,当入世。”语气竟和老仙人一模一样。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仙鹤离去,天地间仅余一俊秀书生,锦冠白衣,缓缓下山去。